米桑老师
七岁的阿布正上着数学课,他最喜欢的米桑老师站在讲台上。她正在为五六年级的哥哥姐姐们讲解深奥的数学题,一会才能来一年级这边。阿布一开始还想听一听,但很快就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好写自己的作业。他的短了半截的铅笔在泛黄的糙纸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痕迹。题目都不难,只有一道题目让他纠结了一会,但偷偷瞟了一眼同桌阿兰的作业本后,他也就写上了。为确保这是正确的,阿布掰着指头数了两遍,认为22-17=5正确后,他放心了——一会米桑老师来检查作业的时候一定会夸他的。写完这些简易的数学题后,阿布又空闲下来,他于是开始偷偷看向米桑老师。
米桑老师的头发扎起来了,裹着一块头巾,有小碎花的图案;圆圆的脸上有一双光润的眼,眼角有一颗痣,讲题的时候总是嘴上带着微笑;她穿着一身长衣,原本是米黄色的,但是今天风沙很大,显得有些土色;米桑老师的肚子露在外面,因为长衣不够长,所以她的大肚皮就只能那样;米桑老师一手撑着腰,一手拿着课本,在黑板前来回踱步,她的长衣来回摆,肚子也上下颠动。
阿布看着米桑老师,有点想念妈妈。她确实长得和妈妈很像,而且也会像妈妈那样善待自己。因为家里学校很远,所以阿布被妈妈送到学校的时候已经错过开学典礼了。他记得自己去年刚刚被送到学校的时候,人生地不熟的,不敢和别人说话,更不敢睡觉,后来自己躲在被窝里哭的时候,恰好被米桑老师听到了,阿布本来以为她会惩罚自己,但是米桑老师却留下来,唱起摇篮曲,哄阿布睡觉,而且还让他摸自己的大肚子,说那是像是软软的玩偶,让人感到安心。自那以后,阿布便喜欢上了米桑老师。
米桑老师爱笑,在讲课的时候、在吃饭的时候都会微笑着,总是向人摆出一副喜悦的面孔。只要看到米桑老师的笑容,阿布就会打心眼里感到一股子快乐,好像这笑容是可以传播的。大家也都喜欢她的笑容,喜欢簇拥着这位美丽而又温和的老师同她玩闹,所以说米桑老师在孩子们当中的人气已经远远超出了哈里老师。
当然了,阿布也喜欢哈里老师,那位高大男老师是十分智慧的,还比米桑老师更加博闻,他知道每一个关于安拉的故事,能讲出所有默罕默德的传说,就连最近发生的事他也一清二楚,简直就是个百事通。而且阿布还听一位掌故的哥哥说,哈里老师曾经去过圣城麦加!当米桑老师被学生们的问题难住的时候,哈里老师便前来支援帮忙解围,而且也总是可以成功结尾。不管是多么困难的问题,哈里老师都可以解答出来——但是到底有多难,阿布并不知道,因为那些题目他听都听不懂,可哈里老师却只用想一会就能想出答案。但他也有缺点,就是不会像米桑老师那样露出笑容,常常板着脸,好像在为什么事情发愁,没法让人亲和。所以在权衡之下,阿布就把“世界上最善良的女性”的这个头衔颁布给米桑老师,而将“世界上最善良的女性的丈夫”的这个称谓送给哈里老师。
尽管他们两个人从没有宣布过彼此的关系,但是阿布猜也能猜得到:哈里老师每次从外面回到学校的时候都会给米桑老师带礼物;他总是剥“剥削”学生们,立下规矩,要求他们把自己的馍馍分给她吃。(就算哈里老师不要求学生这样做,他们也铁定不会让米桑老师饿着,所有学生都和阿布一样喜欢着米桑老师。);他甚至还允许米桑老师在开斋日吃馍馍,说这是安拉的旨意(学生们当然不反对这样,因为她是最让人喜欢的米桑老师呀!)
只是有一点阿布不明白:为什么米桑老师会嫁给哈里老师——哈里老师的头发有不少变成了白色,而且脸上也长出些皱纹,像旱灾时的土地,虽然他还很强壮,但却已经不年轻了;可再看看米桑老师,她年轻又美丽,淡淡的眉毛挂在一双瑰丽的眼睛上面,如果不是因为挺着一个大大的肚子,那她的身躯肯定像一棵旺盛的椰枣树那样挺拔,她盘扎起来的头发如果散开,活像是一块黑得发亮的绸缎从晾晒架上垂下来,虽然米桑老师的皮肤有些黝黑,但也泛着健康的红润,而这正可以代表她年轻充满活力。米桑老师绝对是阿布见过的最美丽的一位女性,她甚至比阿布自己的妈妈还漂亮。米桑老师能嫁给哈里老师,别说是鲜花长在石头块上了,就算说是宝石镶嵌在硬牛粪上都不足为过!
但米桑老师好像确实就是哈里老师的妻子,而且他们也深爱着彼此,于是阿布就常常这样猜想:可能哈里老师曾经也是一个帅小伙,或者干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成为了一个英雄也说不准,他毕竟还去过圣城呢!能到达麦加的人可都是有大能耐,大学问的人呀!
阿布从自己的臆想中回过神来,因为他注意到米桑老师为高年级的哥哥姐姐讲完课,挺着自己的大肚子走来。他便整理好书桌上的课本,铅笔也收进麻布袋子里,糙纸本子恭恭敬敬地展开,又把那上面的褶皱尽力压平,等着米桑老师来检查作业。可她却走得那么缓慢,米桑老师的躯体虽然丰腴,但和硕大的腹部一比,就显得有些瘦弱,好像快要支撑不住它。阿布离开自己的座位,走上去搀扶米桑老师,也扶着她的肚子。
小胖墩布拉德放下手中的锅巴,学着阿布搀扶米桑老师。
“谢谢孩子们,谢谢你们,你们两个真是贴心。”她笑着说。
“不客气,米桑老师!”阿布抢着说,他又看到了自己渴望的甜美的笑容。
两个小伙子帮忙把米桑老师的肚子小心翼翼的放到一张课桌上之后就回到座位上了。
米桑老师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爱怜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布置的作业都写完了吗,孩子们?”
“写……写完了,米桑老师!”这回是布拉德抢先说的,他把自己刚刚吃锅巴时候掉在作业本上的碎渣渣都掸了掸,让本子变得干净些,但是依旧留下了几个油星。 阿兰把三个人的作业本都收齐,然后递给米桑老师。
现在米桑老师的肚子起到了课桌的作用,她把作业本铺在肚皮上,用一只破旧的红钢笔批改着,“阿兰这次做得不错,都对了。”然后是阿布的作业本,“嗯,阿布的也可以,只是书写有点潦草了,下次要注意啊。”
阿布双手接过作业本,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明白了,米桑老师。”
“布拉德,我都说过了,上课的时候不要吃锅巴,你看看自己的作业本都成了什么样了?”
那个正在嚼着锅巴的小胖墩一口咽下嘴里的食物,又把手里的塞进裤子口袋里,“好吧……那我下次不吃了……我只是有点饿……”
“哦,没事的,布拉德……”米桑依然冲着他笑,“下次别让老师发现了,不然就把你的锅巴分给大家吃。”说着把作业本递过去,“好了大家,那我们开始上课吧,翻到课本第5页。”
不得不说,米桑老师的肚子是影响阿布注意力集中的最大阻碍。一年级的小家伙只有三个,他们的课桌并排在教室的最后面,布拉德坐在左边,阿兰在右边,阿布则是坐在中间的那个,所以米桑老师的用来放肚子的课桌正好在他正前方,只要一伸手就能摸到那个软软的大家伙。因为米桑老师在讲课的时候,手臂总是要来回摆动,做许多肢体动作,所以她的肚子也会不安分地动起来,怂恿阿布去摸它。
但是阿布还是竭力忍住了自己的冲动,沉下心来看课本或者看米桑老师,哪怕是扭头看向别的地方也行,就是不要看那个圆润的大肚子。阿布这样的不自然,以至于引起了老师的注意,“阿布,你还好吗?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的……老师。”阿布就只好看向课本掩饰自己的惶恐,又编了个蹩脚的理由,“我只是有点饿了……”
“给你阿布。”布拉德递过去一块锅巴,“我跟你分享我的锅巴!”阿布接过来,犹豫了一会,嚼起来。
米桑老师点点头,她确实教过孩子们要懂得分享,然后继续讲课。
阿布重新专注于自己的课本,全神贯注地聆听米桑老师讲解知识,但他还是在等待一个声音。
“孩子们!吃饭了!”
厨师大娘敞亮的声音传过来,所有人都统一扭头,看向教室外的空地上,三个竹筐已经排好了,里面装的是热乎乎的馍馍,学生们可以闻到馍馍的烟火味和里面椒盐的咸香,这味道隐隐约约地勾引着早已饥饿的胃——厨师大娘烤出来的馍馍绝对是最香的。阿布便浑身觉得一松,心中又禁不住窃喜起来,暗自欢呼一声——阿布没饿,布拉德在上课的时候前前后后给了他三块锅巴;但是米桑老师可没有好朋友的锅巴,阿布听到她肚子里咕咕的声音。
“好了孩子们,下课了,都去拿馍馍吃饭吧。”米桑老师对着全体同学说。
几个六年级的小伙子率先动了起来,他们二话不说跑到烤房,过一会又搬着另外两竹筐馍馍出来,径直带回教室,再把自己那份馍馍掰下来半块揣进口袋里,将剩下的一块半丢到这两筐馍馍当中,潇洒地跑出学校,到周围的绿洲里摘枣果吃去了。米桑老师本来想让他们多带些馍馍,但是肚子拖累了她的速度,还没能走到竹筐前,那几个活分的少年就已经不见踪影。
这是一个学校里的规定,至少是约定俗成传统,就是每次吃饭的时候,学生们都必须把自己的一部分伙食送给米桑老师吃。起初来到学校的时候,阿布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看着大家都这么做,也便随大溜,学着把自己的馍馍掰给米桑老师。后来他问先于自己到达学校的阿兰,才知道缘由。
阿兰跟阿布说,米桑老师怀孕了,所以要吃很多很多饭。
“什么是怀孕啊?”阿布刚刚接触到这个新名词。
“怀孕就是…肚子里有小宝宝呀,要不然米桑老师的肚子怎么会那么大呢?我们都是这样来到世界上的。”
听了阿兰的话,阿布陷入思考:厨师大娘每次都会做五筐馍馍出来,一筐装三十个馍馍,一共就有一百五十个馍馍;其中的三筐分给四十三个学生、哈里老师和大娘自己吃,剩下的两筐就会都进了米桑老师的肚子;馍馍很大,阿布顶多吃半个就饱了,所以会先掰开半个给米桑老师吃,而大多数学生也是这样吃一个或者半个就饱了,总之都会预先把自己吃不完的放进她的筐里,再算上那几个总是为了逞能去绿洲摘果子吃,于是只吃半个馍馍的大哥,那米桑老师就要大概吃下两筐半的馍馍,一共七十五个。(这个数字很难算,阿布自己在沙地上用小树枝打草稿,密密麻麻写了半天才数出来,他得到答案的时候都有点不相信。)小胖墩布拉德浑身都是肉,有很多不知哪来的锅巴,嘴一直不闲着,但他一顿也顶多能吃下一个整馍馍;米桑老师一点也不胖,身材匀称,甚至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但她的大肚皮却能装下下七十五个馍馍,而且还是一天吃两顿!(具体有多少,阿布已经算不出来了,反正就是很多很多。)胖人吃得反而比瘦人少——这肯定是不正常的。阿布于是将这一现象归咎于米桑老师怀孕了,大多数馍馍都是小宝宝吃的而不是老师自己吃的——而且不止一个小宝宝,肯定有至少十几个小宝宝才能吃下那么多食物。(阿布的最新结论是三十个小宝宝,假如一个宝宝吃三个馍馍,那米桑老师吃一顿就能喂饱十五个宝宝,一天两顿饭正好都能喂饱。这个结论已经得到了布拉德的赞同。)
但是阿布又很快想到另一个问题。既然是小宝宝,那应该会有出来的一天吧?他们应该出来和大家一起学习,一起玩耍,决不能一直就这么冠冕堂皇地躲在米桑老师的大肚子里享清福。这些坏小子吃饱了馍馍就开始耍淘气,动来动去,可着劲地折腾,让米桑老师的大肚子这边凸出来一片,那边凹下去一块,就算把他们的妈妈踹疼了也不停下来。米桑老师连站都站不稳,更别提讲课了。 “那小宝宝什么时候出来呢?”阿布又问。他有点像让小宝宝们快点出来,好让米桑老师轻松些,阿布不愿意当她抚着攒动的肚子却还要忍痛安慰那些肚子里那些不懂事的宝宝时自己却只能干瞪着眼,什么也做不了,急得团团转也无济于事。
“这个……我也不知道……”一向伶俐的阿兰也犯了难,皱起眉毛摇摇头,“或许米桑老师想让小宝宝长大一点,懂事一点再生出来吧?我听妈妈说看小孩可累了。米桑老师天天讲课,没准小宝宝也在听着……”
阿布然后又问几位更年长的学生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都是统一的:自打他们来到这个学校开始,米桑老师就一直挺着大肚子,吃得也一直很多,从没见过她肚子平平过,只是有的时候大一点,有的时候小一点。
“这样啊……那米桑老师或许就是不想把小宝宝生出来吧?”
阿布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但也勉强将阿兰的观点作为定论。所以他更心甘情愿的和米桑老师分享馍馍了——这仅仅是为了米桑老师,只要先喂饱了那些小宝宝,之后再吃的馍馍就都是米桑老师自己吃的了。
于是阿布每次掰馍馍的时候都会掰成一大一小两块,大的那块给米桑老师,小的留下自己吃。
学生们领到自己的馍馍,在教室里排起队,他们要挨个向米桑老师的两筐馍馍里放上一块或者半块,然后再回到座位上,先闭眼在心里默默祷告,然后米桑老师还要带领大家一起祷告。米桑老师时刻都告诉他们,是安拉赐予的生命与食物,所以要常常对安拉怀有一颗感恩之心——除了几个不守规矩的大孩子,其他学生都一直恪守着米桑老师的教诲。
阿布站在队伍的最后,阿兰在他前面,布拉德又在阿兰前面,他就着锅巴吃起馍馍——这是一年级的队伍;再向前是五个二年级的学生,他们不比最后面的小豆丁高多少;然后是九个三年级,也是人数最多的年级,在大长队里占据最多长度;四五年级一样多,都是六个;而六年级学生的数目却和一年级一样,只剩下三个姑娘,因为有四个野小子早已经跑出去,他们耐不住冗长的祷告。学校里所有的学生就是这些了。
队伍开始逐渐缩短,那两个筐也很快积累起很多馍馍,变成两座鼓起来的小丘。阿布随着队伍缓缓向前走,他心里想:排在最后一个也不是那么糟糕嘛,我还可以一直看着米桑老师的笑……还有她的大肚子,没准我一会还可以摸一摸……。所以阿布也不着急,只是站在队伍后面探着脑袋看米桑老师。他看到米桑老师向着每一位学生微微颔首,甜美地笑,双手在肚子上来回抚摸。
阿布也笑了,仿佛米桑老师就站在他面前似的——他也确实很快就站到了米桑老师面前。
“米桑老师,你知道自己的肚子里有多少小宝宝吗?”阿布掰开馍馍。
“这个呀……”米桑老师的笑容居然萎靡了那么一瞬间,只叹了口气,她就又以饱满的笑容再次看向阿布,“老师也不知道,应该已经有…很多很多了吧?”
阿布把大块的馍馍放进竹筐里,堆到小丘的顶端,然后弯下腰,脸靠近米桑老师的肚子,“有三十个吗?”
米桑老师没回答。
“我可以摸摸他们吗,米桑老师?”
“可以呀。”
阿布于是把小手伸到米桑老师的大肚皮上,就那么静静地触摸着。阿布突然想起来上一次自己和那几个大哥哥跑去绿洲里玩的时候,在那里面的一座小湖泊的浅滩上溪水,他把手伸进水里,一直摸到水下的淤沙:肚皮的质感就像是那些淤沙一样,凉凉的,软软的,让人倍感惬意。阿布不禁捏了捏米桑老师的肚皮,就像当时把淤沙攥在手里。
“哈里老师应该会知道吧?他不是知道很多东西吗?”阿布光顾着眼前的肚皮,没看到米桑老师的脸红了。
“他应该也不知道吧……”
“好吧……”阿布又想起来一件事,“我可以和小宝宝们说悄悄话吗?”他很认真地看向米桑老师。
“这……可以吧……”老师微微颦眉,但又笑起来,“说吧,别让老师听见呦。”
阿布就把手握成一个喇叭状,扣在米桑老师的肚皮上,然后捏着嗓子,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小宝宝,你们快点出来呀,这样我们就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啦,而且你们的妈妈也不会那么累了,好不好?如果你们早点出来,那我就给你们吃好多好多馍馍……”再之后的话,阿布自己都没有听见自己的话,他可能只是做了做口型,而声带并没有振动。说完这些后,阿布甚至还亲了米桑老师的肚皮,“谢谢你,米桑老师!”
蹦蹦跳跳的阿布依旧没看到米桑老师更加羞涩的脸,她尴尬得不知所措,最后也就只是拍拍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幸好其他学生都在瞑目祈祷,所以没人看到阿布的举措。
米桑老师尝试站起来,屁股刚一离开座位,就又返回去:沉重的肚子压迫在腿上,用自己强硬的势力让腿发不出力;第二次她把住桌子,右臂使劲拉,试图带动整个躯体向前倾斜,然而还是因为腰上的累赘,瘦弱的臂膊没能完成任务;米桑老师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笑了笑,便放弃站起来了。
“孩子们。”米桑老师拍手,示意学生停止自己的默祷,“现在我来带领大家一起祷告。”
教室里细细碎碎的声音停止了,只剩下米桑老师一个人的祷告声。
“靠着仁至善的安拉,我们得以在这里用膳。”
“我仰望你,我信靠你,我崇敬你!我全知全能的安拉。”
“吃饭时,我们定记安拉的尊名,用右手吃,从靠近你的一边吃,以感受你无边的伟力和权威。”
“一切赞颂归于安拉,多多赞颂,美好的赞颂,吉庆的赞颂。永不满足、永不分离的赞颂。我们的主啊!我们需要你的恩典。”
“愿你能使所有的孩子都得着智慧与健康。 “奉安拉之名,开始用膳。”
已经开始狼吞虎咽的布拉德发现阿布仍然闭着眼睛,“嘿,阿布,可以开始吃饭了。”
“我在给米桑老师祷告呢,我希望安拉能让她的小宝宝快点出来。”阿布小声说,然后继续自己的祷告。
“哦,好吧……”
阿布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于是蓦地睁开眼睛瞪着布拉德,“不许偷吃我的馍馍,我只剩下那小半块了!”
“好吧好吧……”布拉德只好悻悻放开手里的小半块馍馍,归还给阿布。
距离下一节课还有很长时间,学校里并没有准时的课铃,所以如果现在哈里老师还不回来的话,那孩子们就只能等着米桑老师吃完那些馍馍才能继续上课。其实厨师大娘也可以帮忙代课,因为下午的课程就都是诵读和讲解经文,她识字,至少可以诵读——但是还有很多馍馍没有做完,有点忙不过来。于是只要米桑老师没吃完馍馍,就都算作休息时间。
学生们基本都跑到绿洲的小湖泊边上玩去了,在教室这里就可以听到他们的嬉闹声。
阿布吃得慢,他那没有充分生长的下颚在啃咬馍馍的时候格外费劲。他虽然还坐在这里,但心其实早就飞到那片绿洲里,和其他孩子一起撒丫子地玩。但大概也就是他吃得最慢,阿兰和布拉德也是七岁,可他们俩却早就吃完馍馍去玩了。现在教室里就只剩下阿布和米桑老师了。
米桑老师就快要吃完第一筐馍馍了,而阿布手中的也就只剩下一小块,布满坑坑洼洼的牙印子。最后阿布干脆直接把这块馍馍塞进嘴里,直接咽下去。虽然噎了一口,但好歹也算是吃下去了。
“米桑老师!”阿布终于高兴地喊到,“我吃完馍馍了!可以去玩吗?”
“可以呀……嘎~”米桑老师也同时把手中的半块馍馍吞咽下去。
“哇!米桑老师还有一筐馍馍没有吃完呀……”阿布看到米桑老师旁边另一个竹筐里的馍馍依然多得能堆出一个尖。
“你要快点把馍馍吃完呀,米桑老师!小宝宝吃饱就会出来了,对吧?”
“嗯,是这样。”
“老师你怎么有点不高兴啊?”
“没有啊……”
“老师是不是你觉得自己已经吃饱了呢?肚子里很难受吗?”
“可是小宝宝还没有吃饱,对吧?所以我还要吃掉这些馍馍。”
“嗯……要不要我帮你揉揉肚子呀,米桑老师?”阿布没等米桑老师同意,两只小手就摸上那颗大肚子,卖力地揉动起来。阿布吃了一惊:米桑老师的肚子变硬了很多。他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每一根手指都死命压在肚皮上,但是那上面的皮肉却不为所动,连凹陷都没有。阿布觉得自己在摸一块光滑的石头。
“老师,你的肚子怎么那么硬啊!”阿布为自己没法为米桑老师揉成肚子感到一些气馁,“你的肚子里面是不是装了好多石头呀?”他拍拍这个肚子,手下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和拍在石头上的声音是一样的。
“当然不是啊。”米桑老师祥和地笑着,好像是被阿布的奇思妙想给逗笑的,“只是老师吃了太多的馍馍,所以肚子也就和馍馍一样硬了呀。”
“唉,这些小宝宝真是的,每天吃那么多馍馍,长得那么胖,简直都是一群小布拉德!全像石头一样沉,还把老师的肚子撑大了……”阿布恶狠狠地说。
“没有关系的阿布,老师不怕累,他们都是老师的孩子呀。”
“那米桑老师你一定要加油啊!小宝宝肯定会出来的!”阿布信誓旦旦的,“我已经让安拉去催他们了!小宝宝会听他的话的!”
“那如果小宝宝不听话呢?”米桑老师的笑容开始鲜明起来,像逐渐开放的花朵。
“不听话?”阿布看了看米桑老师的肚子,思考了一会,“那还不简单,如果他们不听话,我就进去把他们抱出来呗!”他挑衅地看着那些躲在妈妈肚子里的胆小鬼,好像在发布最后通牒。
米桑老师嗤嗤地笑起来,整个身子都随着笑声抖动起来,如果没有身前的大肚子,那她肯定还会弯下腰,“老师的肚子可不能装下你呀,你已经不是小宝宝了。”
“那可说不定呀!故事里不都说了,有一种变小的药,我喝了之后不就可以钻进米桑老师的肚子里了?”
“唉,那不是哈里老师编出来的故事吗?”
“也对呀……”
“你先去绿洲玩吧,我可以把那些馍馍吃完的。”米桑老师指指外面。
“那好吧。”阿布于是像教室门外走去。
在离开教室前他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米桑老师:她正把长衣盖在肚子上,准备作短暂的休憩。看到阿布回眸,米桑老师向他微微颔首,浅浅地笑了笑,抚摸着肚子。
阿布就跑出去了。
屋外正是晌午,烈日当空,阿布一边用手遮挡阳光,一边迅速地跑着,想要尽快到达绿洲,那里有清凉的水。
等到厨师大娘来绿洲里叫孩子们回去上课的时候,旷日持久的水仗仍打得激烈:最开始只是几个捣蛋鬼的玩笑,他们用手捧起水,把水花飞溅到别人身上;那些倒霉蛋不服输,于是用更为激烈的攻势反击;但后来两方都意识到,只有拉帮结派才能赢得最终的胜利。
于是一方小小的湖泊里便发生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主战方分别是三四年级和五六年级,战况如下:
刚开始就是一个四年级和三年级的学生被首当其冲地攻击,所以其他的学生便同仇敌忾,全部动员起来,势要为他们报仇;而六年级的学生虽然长得人高马大,但只有四个,终究抵挡不住人海战术,在战斗早期吃了亏,变成一只只落水狗四处逃窜着,只好用口袋里的果子收买了几个五年级的男生协同作战(然而用利益换取的帮助是不够稳定的,他们组织内部也因为合作不佳出现不少矛盾)。
战斗自此进入白热化。
原本趴在绿洲中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的湖水也被这些孩子们搅得不得安宁,几乎被底朝天地翻起来。
孩子们发了狠劲地掬起一捧捧水来,用吃奶的力气泼出去。飞溅的水花,直冲向敌人的脸,啪的一下拍在他脸上,让这个不知避闪的傻瓜发一会蒙;也有没能直接击中目标的,那也要扑到他衣服上,狠狠的把他沾湿。湖面一时平静不下来,被数百数千的水花砸中,激起涟漪与浪波,像一块破碎的镜子,被分割成了碎块散落着。
两方为了取得胜利,已经不仅仅满足于最简易的用手捧着水泼出去,他们各种招数无所不为:潜行便是被首先发明出来的——让擅长凫水的特种人员在水下进行攻击,直接把目标推倒摔个屁墩——这是高年级的招数,这种新式攻击刚刚应用于战场就取得了傲人的成绩,使数多三四年级的主战力都浑身湿透了;扎堆撞则是三四年级为了反制潜行而发明的战术——利用人数优势,两三个人一组,手拉手站得稳稳的,于是潜行就无计可施了,然后看准一个目标,直接冲过去,把他按进水里后分散开逃之夭夭,之后再重新组队,重新找目标——而这一战术的推出直接奠定了低年级的胜利,竟让那些本来高高在上的大孩子回天乏术。
和这样的水仗相比,一二年级之间的就平和许多了,就像是军事演习那样。为了保证公平,他们不是按照年级,而是按照村落分配人数,那样正好可以每一方都有四个人:阿布、阿兰还有另外两个同村的二年级学生一组,布拉德和另外三个一组。他们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恩怨”,而且人矮手小力不大,本来就捧不起来多少水,捧起来也泼不出去多远,所以水仗打了半天,阿布只是短裤裤脚湿了,而上衣仅仅是沾上了几个水星。
厨师大娘来的时候,几个高年级的孩子就像是看见了救星,发疯地跑过去,结果就把她撞到。后面那些如狼似虎的追兵也就停止攻势,不再死缠烂打。厨师大娘在了解到前因后果后,还是做出了公正的裁决:六年级的男生作为始作俑者,伙食缩减一半,只能吃一个馍馍(当然了,他们也不怕这个);而三四年级的学生则因为过分的报复,以至于让五六年级学生的十分狼狈,甚至可能导致感冒,这违反了教义中友善宽容的要求,所以也都只能吃一个馍馍。
一众学生跟着大娘回到了学校,在沙地上留下一行水迹。
把那些湿透了的衣服晾在竿子上,学生们纷纷穿戴好头巾长衣,口中念着祷告词,手里拎着小垫子和自己的经文,排好队伍,一个挨着一个右脚踏进了学校的清真寺里。
这所清真寺的历史阿布并不了解,只知道是周围几个村子合资建设的,一是让人们有个地方向安拉敬拜,二是让孩子们有机会更近地接触安拉,接受神的洗礼。而米桑老师除了是学校的老师,同时也兼任着这座清真寺的祭司,她在每一个主麻日都穿上能把肚子遮掩起来特制长袍,从日出之时就在清真寺里等待人们到来,然后带领着他们一起向安拉祷告,知道太阳落下山去;但这样就没有时间吃馍馍了,所以米桑老师只好等到人们都回家之后,再一口气吃掉四筐馍馍。
阿布喜欢这个清真寺,说不清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这里很安静——所有进到清真寺里的人,不管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都必须轻声轻语;或许是因为这里很干净——厨师大娘每天都会带领着几个心细的学生把这里的每一寸地面擦得一尘不染才罢休,只有这样才会让安拉喜悦;但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建筑是阿布见过的最高大的建筑——清真寺的本身就比周围的小土平房高上不少,而且寺顶还有一个大大的圆包,这更让它在在一众矮屋之间显得鹤立鸡群,像是荒漠中的一颗宝石。
“呀,米桑……”阿布刚要喊出来,又想起了在清真寺中的规范,于是只好把剩下的字咽回肚中,继续跟着队伍走。四十三个学生统一把布垫子放到地上跪坐在上面。
米桑老师正跪立在一块边缘缀着金丝的垫子上,那是祭司才能使用的。阿布敢说在周围的这几个村子,甚至再向外更远的地方里,这都是一块最好的。米桑老师双手捧在胸前,瞑目低头,嘴中在轻声祷告着。其实她应该和学生们一样跪坐着的,但她身前的肚子被馍馍塞得满满囊囊,就像一只刚刚启程时的装满食物的行囊,充盈而又沉重,但这让背载着行囊的旅行者显得不堪重负。现在米桑老师的身体和圆滚滚的肚子甚至能够算是两个整体——米桑老师膝盖着地,她的肚子肚皮着地——后者似乎还为自己非同一般的体积感到得意,“当仁不让”地挡在米桑老师前面,也无赖地附着在她身上。这节课其实挺适合米桑老师现在状态,她要做的就是诵读和讲解经文,不必站起来给学生们答疑解惑。
学生们也开始默念祷告词了,双手握在胸前,寺庙中开始回响起细碎而虔诚的声音。这是宗教课的流程 “哦,我全知全能的安拉,你的仆人跪在这里向你祷告。”阿布对于祷告还是有一定经验的,从前在家的时候妈妈会带着他祷告,而来到学校一年多,米桑老师也带领大家祷告,他已经可以完整地说出一段祷告词了。
“我知道你的大能足以创造世界,足以保留到时间的尽头也不消散。我知道你也一定时时刻刻都关注着我们,看顾你的儿女,为我们指明着前方的道路,帮我们解决各种麻烦。今天我再次向你祈求,祈求你解决米桑老师的困难。米桑老师是我们最喜爱的老师,也世界上最善良,最可亲的人。但她却被自己的小宝宝所累,每天都必须挺着肚子,吃下不计其数的馍馍。安拉,我祈求你能亲自帮助米桑老师,催促她肚子里那些贪吃的宝宝快些出来,好让米桑老师摆脱沉重的肚子,可以像我们一样轻快地行走与跳跃。”
“一切赞颂全归真主……”
时间在祷告声中悠悠地走着,仿佛也想驻足聆听观看这些虔诚的孩子们。
“好了,孩子们”米桑老师轻轻拍手说,“来,我们一起向安拉祷告吧。”
每一个学生都听到她的话,于是把头深深地低垂下去,一直碰到地面,双手合十,举在后脑勺上。
米桑老师用膝盖移动自己的身体,她的肚子很不配合,无动于衷地躺在布垫子上。米桑老师只好绕着肚子转过身来,背对着学生们,面朝着西边,圣城麦加的方向。米桑老师尝试低下身子,但是硬邦邦的肚子顶住她,让她无计可施了,于是只好低低头,双手并拢聚在头顶。
在集体祷告之后便是诵读经文,米桑老师接着上次的章节继续读起来……
清晨是舒适的时刻——黄沙的温度喜怒无常,午时易于燥热,而晚间有过于冰冷,所以两者之间的黄昏与清晨温度适宜,让人倍感惬意。
学生们早早从床上爬起来,来到教室里,或嬉戏闲聊,或者朗朗诵读。
“阿兰,我刚刚看到村长来了!”阿布小声对着同桌说,他的话让阿兰放下那本《古兰经》。
“村长来了?他在哪?”
“我看见他交给厨师大娘两个袋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我还喊了村长,他回头看了一眼我,也不说什么就走了。”
“这样啊……”阿兰又捧起手中的经书。
“那你今天看到米桑老师了吗?”
“没有,她应该还没有起床吧?昨天晚上她又吃了那么多馍馍,肚子撑得那么大,一定还在休息呢。”
“说得也是……”阿布很佩服阿兰,她就好像哈里老师一样聪明,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事情。
“孩子们,回到座位上来,上课了。”一个浑厚的男声从教室外传来。
那几个还在打闹的野小子立马像是兔子见了猎人似的,手忙脚乱地窜回座位上。
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进教室,他戴着一顶黑色的纱帽,分布在帽子周围的丝布长长地垂下来。帽子下面是一张长着浓厚的眉毛和长髯的脸,显得十分粗犷。
讲台低下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
“怎么?这才多久不见,就把我忘了?”他指了指自己,“我是谁呀?”
“哈里老师!”所有学生一起大声喊道。
“米桑老师呢?”有人问道。
“米桑呀,她太累了,就让她休息一会吧……所以,这几天就有我来给大家上课。”哈里老师举起书本,“怎么?士气这么低落?我讲课可比米桑老师有意思多了,不是吗?喜欢我上课吗?”
“喜欢!”所有学生又一起喊道。他们确实想听哈里老师讲些故事,也更希望他能说些自己外出时的惊心动魄的历险。比如上次他回来的时候,和大家分享了自己是如何骑着一只双驼峰的骆驼成功摆脱一队土匪的追击,让那些坐不住的小子们听得热血沸腾,直吵着要跟着哈里老师也出去冒险一次,虽然最后没能去成,但现在听听路程上都发生了什么事也能当是补偿了。
“我们先开始上课吧!故事有的是呢。”于是哈里老师便开始他妙趣横生的课程。
像米桑老师一样,他也是先给高年级的学生讲课,然后是低年级。但是那些小豆丁可不会干坐在那里等着哈里老师来,他们早就已经搬着自己的小凳子围到高年级学生的身边跟着一起听课:听不懂也没关系,有故事听就足够了。而等哈里老师给低年级学生讲课时,本该写作业的大孩子也如法炮制,就当是复习复习以前的功课,再听一遍也没什么关系。
终于轮到一年级的学生了,于是阿布他们三个搬着自己的板凳率先返回自己的区域。
“阿布……”哈里老师叫到。
“怎么了,哈里老师?”
“没事……我们先上课吧,只是……米桑老师要找你,还有阿兰。一会下课的时候,你们去找她吧。”
米桑老师找我和阿兰?要干什么呢?
阿布不禁生出疑问,但他还是专心于哈里老师的课,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故事——反正一会下课的时候就会知道了。
课程一直持续到中午,太阳挂在天上,肆意挥洒自己的热量。
厨师大娘敞亮的嗓音又如期而至,她那几筐口味一绝的馍馍又做好了。 但这回那几个野小子却没再次跑出去摘野果子,而是规规矩矩排队领馍馍——米桑老师又没来,他们用不着贡献自己的馍馍;而哈里老师也站在这里看着,他们不敢放肆。
于是又像是往常一样的祷告,往常一样的吃馍馍。
“阿布,阿兰,你们去找米桑老师吧。你们知道她的房间吧?”哈里老师说。
“知道知道,那我们去找她了!”阿布说着,跑出教室。阿兰跟在后面。
米桑老师的房间就在清真寺旁边,但她基本都不在那里睡。米桑老师总是会在学生的宿舍里看着,如果谁有什么问题,就能及时处理,她总是会躺在宿舍的摇椅上睡觉。
“米桑老师!”阿布没进门就喊她。但是他一推开老师房间的门,就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米桑老师跪在床上,头抵住地,双手合十举在后脑勺上祷告。
“米桑老师,你的肚子……”
她停止祷告,直起身来,睁眼看着阿布,但却没有笑,皱着眉。她大肚子没有了,近乎平坦。
阿布从来没有见米桑老师摆出过这种表情,“老师,你的小宝宝都出来了,是吗?”
米桑老师点点头,她张开双臂,“孩子,过来吧。”
“能让我看看他们吗?”阿布边走过去边问。
阿兰也来了,米桑老师也同样让那个小姑娘走过来。她把这两个孩子抱在怀里,双手不断抚慰着他们。
“你到底怎么了,米桑老师?为什么不高兴?”阿布又问。
“阿布……阿兰……”
阿布不知道米桑老师为什么会这样,被抱在米桑老师的怀里不知所措。
“阿布……你的妈妈,还有阿兰的爸爸……他们……”
“妈妈?妈妈怎么了?”
阿兰则是询问自己爸爸的状况。
“他们……去了安拉那里……”
“去安拉那里了……”阿兰重复了一遍,立马哭出来。
“阿兰你为什么哭呀?”阿布愣头愣脑地问,“去安拉那里不就是去礼拜吗?”
阿布下一秒就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他想起来米桑老师在宗教课上说的话:“每个人都终会去安拉真神的脚下,膜拜他,礼赞他,然后永远停留在那里。”
妈妈死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阿布只觉得两腿一软,瘫倒地坐在地上,“真的吗……”
米桑老师拿出两个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些钱物,一个装着阿兰爸爸的项链……
还有妈妈的戒指!
阿布认得那枚戒指,是妈妈结婚的时候爸爸送给她的。他很小的时候曾想要拿下来看看,结果被妈妈训斥了一顿,她说她不能摘下这枚戒指,一辈子都不能摘下来……
现在她摘下来了。
阿布哭出来,呼天抢地地哭出来,他用发抖的双手捂住眼睛,泪水就糊满了手掌。
满屋子里都是哭声。两个孩子撕心裂肺地放声嚎哭,眼泪簌簌地落下,沾染在衣服上。
米桑老师搂起两个孩子,紧紧抱在怀里,也抑制着自己的泪水。
“阿布…阿兰,你们做我的孩子好不好?让我当你们的妈妈吧……”
“什么……”两个哭泣的孩子没听懂米桑老师的话。
“让我来当你们的妈妈吧,你们愿意吗?”
“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妈妈了是吗……”阿布哭着问,嘴里不住发出混乱的声音。
“所以让我来当你们的妈妈呀……你们愿意吗?”
阿布紧紧抱住米桑老师,“我愿意……米桑老师,我愿意……”
阿兰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她也点点头。
“好,乖孩子……我对安拉起誓,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两个孩子,把你们作为自己的亲生骨肉看待。”
米桑老师把两个孩子拉到床上,脱掉了自己的长衫和裤子。
“老师你干什么?”阿布捂住眼,不敢看米桑老师的身躯。
“啊~”阿布在黑暗中听到老师的声音,于是偷偷看了一眼。
米桑老师递过来两根灰灰的绳子,绳子是从她身体下面的两片肉里伸出来的。
“这是……什么?”阿布惊异地看这两根绳子。他摸了一下绳子,手上被沾上了水。
“你们把它连接到自己的肚脐上吧……”米桑老师的脸已经红了。
两个孩子照做,露出肚子,将那根灰色的绳子连到肚脐上。只有一瞬间的疼痛。
阿布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自己好像是个被扎搂的水囊,水哗哗地涌出去。
“过来孩子们,到妈妈这里来。”米桑老师张开双臂。
尽管米桑老师没有穿衣服,但两个孩子还是靠近她,被她揽住,接触她细腻的肌肤。 阿布竟然含上了米桑老师的乳峰,不由自主地吮吸起来。但他好像不是自愿的,眼睛里闪出不可思议。甘甜的乳汁涌到嘴里,阿布起初呛了一口,但是也情不自禁地吞咽下去。他从未品尝过这样美味的液体,于是就像是只小狼那样贪婪地汲取起来。
阿兰不为所动,但是米桑老师示意她也含住另外一个乳峰后,她就也吮吸起来。
米桑老师却看起来很享受哺乳的过程,微微笑着看着两个孩子。
阿布觉得自己好像变矮了些,刚刚他还可以站着吃奶,但是现在就要踮起脚了,衣服也开始不合身起来,空空地耷拉在身上,他于是想要跪在床上。阿布身体前倾,把脸贴到米桑老师丰腴的乳房上,同时一只脚登上床沿,腿向前蹬。
但米桑老师却因此向后倾倒,仰面躺到在床上。
诱人的乳头脱离了两个孩子的嘴巴。
“对不起米桑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的……”米桑老师笑了笑,“那就趴倒妈妈身边来吧。”
衣服已经没法再摇摇欲坠地挂在身上,阿布和阿兰轻轻地移动都让它们脱落下来。他们也只好赤身露体地趴到米桑老师身边,再次含住她的乳峰,闭上眼继续吮吸。
等阿布再次睁眼,世界就变得巨大起来。他松开乳头,想要说话,但是只听见自己说出些咿咿呀呀的声音。
他举起自己的手,就看见那胖嘟嘟的小手伸到眼前,上面长着五根小手指头,像是五根快用完的短铅笔。
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来,“阿布,你醒了呀……”
阿布闻声望去,就看见米桑老师甜美的笑容。
老师,我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他是想这么问,但是说出口就又变成了咿呀的喃语。
“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宝宝……”米桑老师低下头在阿布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但是不要说话啊,阿兰已经睡着了。”阿布于是不说了,静静地躺着,困倦就趁虚而入,他缓缓闭上眼。嘴里又含住了一颗软软的肉粒,它涌出来世界上最美味的乳汁……
“咳咳!”阿布下意识地咳嗽起来,他的鼻腔里都是水。
他睁开眼睛,听觉也就位接受信息。
我在哪?
这是他第一个要思考的问题。
他周围一篇黑漆漆的,到处都是黏腻的水。“咕咚咕咚”的声音从他头顶上传来,身后则“咕噜噜”的响着。
一些声音传进来,“米桑老师,你的肚子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大呀?”
这是……布拉德的声音?他在说什么?米桑老师不是已经把小宝宝生下来了吗?
“这个呀……因为老师肚子里又多了几个小宝宝呀。”
“那这里面是不是有六十个小宝宝了?”
“哪有那么多呀……”
阿布想要看看米桑老师装着六十个小宝宝的肚子,他于是伸着手到处摸了摸,摸到了这个空间的四壁——柔软而温暖的肉?那是什么东西……米桑老师的肚皮摸起来好像这种感觉。
“米桑老师!你的肚子,它刚刚动了一下!”
米桑老师的肚子动了?刚刚不是我在动吗?
“没事的…他就是在肚子里待不住了,想要出来。唉……老师的肚子里都被这些小宝宝挤得没有空间了,所以他们就想出来呢……”
米桑老师?你在哪?我看不见你呀?
阿布又焦急地动起来,两只手使劲推那一层肉壁,想要挣开,离开这里。
“啊~宝宝又开始乱动了~宝宝乖……”
阿布觉得自己被抚摸着。
“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出来呢?”
“他们还没有长大……现在还不能出来……”
等等……
阿布停止了活动,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在米桑老师的肚子里?!
我怎么能在米桑老师的肚子里?!我得赶快出去!我不能待在这里面!米桑老师会很累的!
他于是又剧烈地动起来,用脑袋顶,用手摆动,用腿踩,用尽全身的力量尝试到达外面去。但却毫无成效,还让米桑老师痛苦地呻吟起来:“啊~宝宝不要,待在妈妈肚子里……听话好吗?”
再等等米桑老师!我马上就能出来了!
阿布仍然翻江倒海,不屈不挠地挣扎。
一瞬间的失重感,然后整个空间都猛烈地震动了一下。这让阿布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消停下来。
“米桑老师你没事吧?!你的裤子湿了!” “没事……啊~肚子,好疼……宝宝别闹……”
你就让我出来吧!米桑老师!
阿布突然觉得自己踩到了一个小小的洞,它一张一缩的抽搐着,他可以把脚整个陷进去。
这是……出口吗?那从这里就可以出去了吧?
阿布便猛地一踩那个洞口,整条腿都陷了进去,脚底碰到到了坚硬的地面。
这就是出口!我可以出去了!
他刚准备把另一条腿也伸出去,一只手握住了那条已经伸出去的腿,然后轻轻地推了进来。阿布用上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把那只手蹬开,只能暂且把腿蜷缩起来。
那是谁的手?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现在阿布再想从那个洞口伸出腿去,却发现那只手刚刚把自己的腿推回来的时候不知道留下了一个什么东西,将洞口堵上了,阿布再用两条腿也踢不开那个硬邦邦的东西。
“妈妈知道那里很挤,但是再忍耐一会好吗?乖乖待在肚子里不要出来……也不要踢妈妈的肚子,那样妈妈会疼的……现在出来你没办法活下去,你还太小了……”
阿布觉得米桑老师在跟自己说话。
对不起……妈妈……米桑老师……我不动了……
“米桑老师,要叫厨师大娘来吗?”
“不用了,我想宝宝应该已经不会再淘气了。呼~真是累死妈妈了。”
“米桑老师你慢点起来,我扶着你。”
阿布又听见米桑老师讲课的声音了,但是手中没有纸笔,他便力所能及的记下来一些,不明白的地方也记下来,等出去才之后再问米桑老师。
一天的课程终于结束了,米桑老师的肚子里变得十分拥挤,阿布没法自由活动——有一个又硬又胖的东西挤占了他的活动空间。阿布猜那是米桑老师吃下的馍馍,他本来想要咬上一口,看自己能不能吃到,但是却只咬到了一层肉壁,没有馍馍,这让他有些懊恼。明明最好吃的馍馍就在身边,却又吃不到。
现在他觉得有些无聊了,这个暗红色的空间里除去水什么都没有——他就想和阿兰玩。所以用小屁股顶了顶一边的阿兰。但是他却被阿兰蹬了一脚,碰上肉壁。
“阿布,你听得见吗?”
我听得见你,妈妈。
“我想你应该听得见吧,或者你也可能睡着了。”
阿布又碰了一下米桑老师的肚子,表示自己没有睡着。
“啊~你还醒着呀……阿布,你大概明天晚上或者后天早上就能出来了,所以不要着急,明白吗?”
“不要在妈妈的肚子里面乱动知道吗?那会让我很难受的……”
对不起妈妈,我不是故意的。
“我相信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对吧?”
是的,我是妈妈的好孩子。
“如果别人问你这几天都上哪里去了,你就说和哈里老师出去了,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妈妈。
“好了,睡觉吧。妈妈爱你们。”
妈妈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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