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装圣女
不论世界发生怎样的变化，战争始终还处于主流的位置呢。自有文字记载以来，我们的文明一共经历了三大阶段。
第一阶段被称为【诸神之年】，那是从人类启蒙的远古时期一直到大约六百年前的漫长时期。天空之上众神遍布，大地之上强者横行。只要有虔诚的信仰，人类就能够从神灵那里得到赐福，从而运用各种各样的魔法。在【诸神之年】中，战争分为人类内部的争斗以及人类与其他强大生物之间的死斗，不过不论是哪种战争，决定胜负的关键都是少数极强者——移山填海，灭魔屠龙，能够做到这点的才是时代的宠儿。
第二阶段被称为【沉寂之年】。六百年前，众神之间矛盾愈演愈烈，同时还遇上了深渊魔神的入侵。人类、恶魔、神明、魔神在天上地下激烈交战，最后尽归于尘土。诸神皆陨，至此人类无法再运用超自然的力量。在【沉寂之年】，由于人类失去了能够向蛮荒挺进的力量，因此战争基本上只有内部的纷争，国家与国家、领主与领主为了争夺生存的资源而杀戮着对方。这个时代的战争属于伟大的将领，在双方军人实力相差不多的情况下决定胜负的就是领袖的魅力与战略眼光。
而第三阶段，则被称为【新生之年】，时间是从五十年前开始，现在依然没有结束的意思。五十年前，终于有新的神明点燃了神火，名讳为【蒸汽与齿轮之发明之神】，简称发明之神也没问题。这位神明鼓励人类去用智慧来创造全新的事物，越新奇越好，越实用越好。托他的福，蒸汽动力学和机械学终于成为了系统的学科，为整个世界创造了难以想象的劳动力。 从战争的
角度来说，气压轮动弩的出现与气爆刺弹的发明让普通的士兵也拥有了惊人的破坏力，世界战争的重心开始向科技化、规模化迈出了第一步！
不过嘛，也就只迈出了这一步就夭折了......
因为另一个方向的发明更加实用，那就是【圣女】。
虽然神明们早已陨落，但不死不灭的诸神其实并未泯灭，用通俗点的话来说就是【陷入了万年的沉睡】，哪天恢复了力量还是可能复苏的。因此，数万年来积累的信仰之力，俗称神力，也都还存在着，只是人类无法运用而已。
既然无法运用，那么各个神殿各个教派的地位都大大下滑，成为了纯粹的精神寄托，这当然不能让那些宗教狂人们满意，所以发明之神带来的【创新】的概念也给了这一领域以极大的灵感。神学家和教宗牧首们拿出了全部积蓄和令人恐惧的热情，居然还真的研究出了成果！
从整个国家搜寻体质合适的幼女，从小灌输她们以教义，并锻炼其身心，等她们到了十四岁时将巨龙脑中的龙晶替换掉人类的心脏。以龙晶支撑的强悍身躯为根本，灌溉以神殿一直存有的信仰之力，终于造就了有着巨人身躯与神明加护的最强兵器，即为【圣女】！
虽然把幼女这样那样改造听上去很变态，实际上也非常变态，不过大体上也不是所有宗教高层都是万恶的猥琐萝莉控。事实是，从古至今，纯洁的少女是最能够沟通神明的存在，所以只有少女能够接纳信仰之力的灌注。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了，这就是我们人类的战争理念的变革历程，到这里为止都清楚了吧。」
「是啊，你说的非常详细，但是呢，这些我完全都已经了解得非常透彻，甚至透彻到了恶心想吐的地步了，为什么你还在唠唠叨叨个不停啊！」
克罗克强忍着给他一拳的冲动，对亚里斯这样咆哮道。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呢克罗克，你能告诉我，我们现在在干什么吗？」亚里斯叹了口气，他非常理解这刚认识不算久的朋友的不满。
「当然了伙计，我们在给武器上护理油。」克罗克放下擦得锃亮的制式长剑，然后用油腻腻的双手捡起另一柄。
「如果我的知识没有说谎的话，【护理】这一行为是为了让武器能够保持锋利与硬度，从而能够在战争中更有效的获胜才需要去做的对吧？」
「这不是常识么，谁都知道。」恩，又擦好了一把，克罗克把长剑举到眼前，没有发现任何瑕疵，非常完美！
「但是！我们是在帝国的【第四圣女直属部队】中服役吧！」这次轮到一直表现得很没精神的亚里斯咆哮了，「面对五十米高的，有神力护体的，并且精通剑术还能使用魔法的圣女，一般士兵就算来上几万人都是没用的对吧！」
「亚里斯，其他的我不清楚，但是特罗莎——也就是第四圣女的身高其实只有一米六，就算变大了也只有四十八米，没有五十米那么高啦......」
「谁关心那两米的差距啊！」亚里斯直接用恐怖的音量打断了克罗克的质疑（ 「诶？但是两米很多啊，我们也都不到两米高啊......」 ），继续发泄着他的不满，「所，以，说！重点是我们这所谓的【直属部队】其实根本没办法在圣女的战场上发挥作用吧！承认吧克罗克，用实际点的话来说我们就是【打杂部队】啊！」
「唔，你的话听上去挺对的，那我们的工作就是打杂咯，反正军饷也比别的部队要多，有什么不好吗？」
「能够轻轻松松拿高薪当然不错，但是，扫地啊端茶送水啊除草啊之类的工作也就罢了，至少有其存在的意义。可是，你看看我们在干的活！一个打杂的部队要保养武器做什么？如果我们的圣女败了难道还能用这些东西捅死敌对圣女吗？」
「呃，我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啦，但是亚里斯，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抱怨完全是强迫症发作而已吗？」克罗克挠挠头发，小声地吐露了实情。
就像气球漏气一样，亚里斯从刚才的亢奋状态一下子跌落回来，几乎能从他身上听到【兹茲】的声音。
「没错啊，我有强迫症，不找出一个工作的意义就完全无法好好做下去，所以才不停找你聊天来分散注意力啊克罗克，但是我们聊天的内容你又无法忍受，所以才会到现在这地步的啊！」
听到这句话，克罗克似乎来了点兴趣，放下手头的活，拿块抹布使劲擦了擦手：「说的也是，所以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比如说，我们以前是干吗的，又怎么会来到这个部队的？」
「这主意不错，至少比该死的给破铜烂铁抹油要有趣多了，毕竟我们都当了一周室友了，互相还不了解那就太可悲了。」似乎很高兴能够从眼下的工作中逃脱出来，亚里斯兴致勃勃地首先开了口，「我以前呢，是一个孤儿，老妈我根本不记得长什么样，老爸则是在我六岁时病死的。之后我就一个人闯世界咯，一开始过得真是非常艰难，不过好在通过了帝国神学院的入学考试，成了公费学徒。今年我已经十六岁了，理论考核也没问题，所以被授予【见习实战神学家】的职称，被发派到随机一个圣女的直属部队中做实习积累经验，只要待够两年或者做出了出色的论文就能够成功转正，回到帝都去做轻松又高薪的研究工作了！怎么样，平凡却辉煌的人生规划吧！」
「恩，非常酷哦！」克罗克由衷地称赞道，「亚里斯很快就能当上神学家了呢，脑子真好，完全跟我不一样呢。不过你说你是【实战神学家】？我怎么看不出你的身板哪里能实战了？」
「喂喂，不是我说你，难道你的常识缺失到这个程度了吗？所谓的【实战神学家】是和【经院神学家】相反的一种流派，也就是不关心神学理论和历史发展，我们关心的只有一点啊！用最简单的话来说，那就是——研究如何才能最高效的培养出更多更强的圣女！所以我们学习的科目主要是神学、史学、医学、理论剑术、军事理论以及心理学啊，这下明白了吗？」
「啊，明白了明白了，也就是说，不是【打】而是【研究怎么打】对吧！」克罗克恍然大悟。
「虽然听你说起来有种愤怒的感觉，不过基本上就是这样。」亚里斯勉强承认了对方的说法，「那你呢，克罗克，听说你是个贵族来着？」
对于这个问题，克罗克似乎不太想提及，模棱两可地回答道：「贵族啊，算是啦，不过我现在还没成年所以没有办法继承爵位，所以只能算是勋爵而已，严格来讲不能算贵族。」
「喂，也就是说过两年你就能有爵位了吧，这不算贵族还要怎样才算啊！你也多考虑考虑我这种平民的感受吧！」对于克罗克的态度非常不满意，亚里斯浑身散发出一股贫穷的怒气，「你那种【啊呀我家里好穷啊，连我的厨师和园丁都很穷】的语气让我很想扁你哦。」
「是哦，抱歉，不过你打不过我的。」意识到自己错误的克罗克很诚恳地道了歉，不过后边加的半句非常多余，更多余的是他还秀了一下自己的二头肌。
「你知道吗克罗克，有时候我真的不清楚你是确实神经大条呢还是故意气我的......」亚里斯打量了一下对方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的体型，果断变得很好说话了，「算了，反正我就是个文弱的见习神学家啦！不过你既然有个爵位等着自己继承干吗还要来参军，不怕出什么意外吗？」
「贵族也有各种各样的烦恼的，我这边可是武勋世家，不参军才奇怪吧？」克罗克用苦闷的口吻说道。
「也就是说没有足够的军功就没办法继承咯，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你家里有很多兄弟争夺这个位置？」看见克罗克一脸不自愿的样子，亚里斯肆意猜测着，反正聊天不用负任何责任。
「我说你是从哪里看到的乱七八糟的小说啊，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对于室友那种狗血猜想感到无力的克罗克叹息道，「听着亚里斯，你知道我姓什么吗？」
「诶？对啊，和我不一样，贵族应该都有自己的姓氏，但我从来没听说过你的姓呢。怎么回事，难道姓氏不是你们贵族引以为傲的标志吗？」
「其实我不该说这个话题的，本来这是个秘密，整支部队里也只有一个人知道我来自哪个家族。」不过，既然都开了口，想必克罗克自己也没太把这当一回事，「总之，我不能透露这一点，因为可能现在就有人盯着我的小命呢。」
「不是吧，话题突然变得充满黑暗与阴谋了！我是不是听完就会被人灭口啊！」虽然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这么叫着，不过亚里斯那写着【八卦】两个字的双眼深深出卖了他。
「喂，不是说笑的，你知道的话真的很危险啊——算了，看你也不像会听人劝的样子，我就大致说一说吧，其实我自已也不擅长保密，作为室友你早晚也会了解到一部分的。」认命的克罗克稍微考虑了一下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就像讲故事一样干脆地开口了，「我老爸前段时间去世了，打仗时牺牲的，然后我又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叔叔伯伯之类的亲戚——也就是说，整个家族只剩我一个成员了。」
「呃，请节哀，让你想起了痛苦的往事。」突然听闻对方父亲的死讯，亚里斯显得手足无措，只能说出一句万金油般的套话。
「没什么哀好节的啦，战死沙场也不是什么值得悲伤的事情，而且你家也是一样的情况吧，说这种客套话反而显得恶心呢。」克罗克倒是完全不在意，看来家教果然与众不同，「虽说我们家族一直人丁凋零，算不上什么大族，但从祖先开始就是傻得不懂变通的武夫，所以也有不少政敌。尽管这么说对死去的老爸很不尊重，可他那张嘴真的太会得罪人了，害我现在被其中某个家族视为眼中钉，遭受刺杀什么的都已经快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了。」
「不对，等一下！虽然你的语气很平淡可是说出的内容太惊悚了吧！你可是贵族啊，贵族！怎么可能有人会明目张胆来刺杀贵族，不怕全家上绞架吗？？」
「你好歹也听清楚我说的话吧，正因为不敢面对皇室和整个国家上层的愤怒，所以才会用刺杀这种手段啊，只要不留下证据，并且在成年前顺利杀掉我，那么谁也不会为了一个覆灭的家族去调查另一个望族的吧。不过另一方面也就是说，如果我安然活到成年，那就是正式实权领主了，也许有人会尝试对付一个勋爵，但面对真正的贵族，想必动手前都会犹豫的吧？」
听完这种充满血腥味道的秘辛，亚里斯总结了一下：「也就是说，你需要活过这两年，并且掌握一定的实力，才能震慑住那个政敌对吧？」
「没错，所以我的管家让我一定要隐瞒身份来参军，最好能立下功勋，晋升军官，这样至少有自保之力。」
「但是，想要立功的话根本不该到这里来吧！【圣女直属部队】大家都清楚就只是打杂的，胜了没有功劳，败了也允许立刻投降，几乎全部的功勋和责任都由第四圣女担着，这种地方对你来说有什么用啊？」亚里斯敏锐地指出了室友话语中的矛盾。
「明明是个神学家，却对帝国的军政制度很熟悉呢。」克罗克苦笑着，「我也不想啊，要按我自己的想法是要去南疆拓荒军团里任职的，毕竟比起和别国在边界问题上扯皮，还是从魔兽手中夺取新领土要有建设性的多。」
「你要理解，一个平民总是对于能帮助自己往上爬的知识很关注的；那你怎么最后到这里来打杂了，拓荒骑士大人？」
「因为管家觉得，整个帝国军部只有四大圣女直属部队能够保证我的安全。也就是说，如果去别的地方，基本上我是活不过这两年了。」
克罗克这句话说出口，亚里斯才真觉得事情原来很严重。
连正规军里都敢随便派遣刺客，这个室友的敌人是有多大的势力？
「工作中不允许聊天！」
突然，武器库的大门被人一把推开，然后传来了这样的女声。
脑中第一个念头是【被督查队抓到了】，两人瞬间冷汗直流，朝门口看去；不过脑子灵活的二人马上反应过来，督查队可没有女兵，全是一身肌肉嘴带冷笑对男人的兴趣大于女人的恐怖壮汉。
果然，大门那边站着的是位纤细的女孩子，不过身上的轻甲和腰际的长剑表明她不同于一般的柔弱少女。
「诶诶诶诶诶！第四圣女阁下！？为什么您会来这种地方？？」认出对方身份的亚里斯惊讶地连手里的武器都拿不稳了——虽然他本来就没在认真做护理。
「我本来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吃点心的。」第四圣女没在意他的大呼小叫，淡定地从口袋里取出一块巧克力，边咬边说，「随军神官说高热量食物对健康不好，要是被他们看到我就得被烦死了。对了，不许说出去，不然就杀了你——开战的时候不小心踩死一个己方人员并不困难。」
「咿！被威胁了！被两个月前刚击破过一个军团的圣女威胁了！而且是边吃零食边说要杀人，这波澜不惊的语气太真实了好可怕！」亚里斯的反应堪称绝佳。
「严肃点，当心真的【被意外】了，老爸告诉我女孩子心眼都很小的。」克罗克握拳敲了一下室友的脑袋，然后对这支部队的最高权力者说道，「我们不会说出去的，不过也拜托你帮忙保密，别让督查队知道我们怠工。」
「放心吧，我没事才不会去找那群肌肉基佬；不过你刚才说了很有趣的话呢，嗯哼，【心眼小】？」少女舔掉手指上残留的巧克力，露出了凶险的眼神，「很好——亚里斯随军学徒，克罗克预备军官！」
被上司直接叫到军职，怠工二人组也不得不起立站好，大声答「到」。
「明日就是开战之时，二十分钟后我就要进行剑舞，亚里斯，你要来旁观并做好报告，每一份报告都影响着你的考核成绩；克罗克，你作为未来的军官也要参加剑舞，做好准备！」
说完，圣女阁下转身向演武场走去，似乎是摄取了足够的糖分，所以一路上心情似乎很不错。
不过被留下的人就有些疑神疑鬼了，尤其是刚被威胁过的亚里斯：「你说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放心吧，没什么阴谋，你做好记录就可以了。」克罗克站直了身体，拉了拉韧带，「她只是想削我一顿，好像我又说错什么话惹到她了。」
看着室友这迷茫的表情，亚里斯确认他之前应该不是故意气自己，而是真的神经比较粗。
圣女的战斗力非常强大，同时也受到不小的限制。
首先是信仰之力。
作为圣女活动的能源，信仰之力（即神力）的消耗是极其庞大的。【战神意志第四帝国】是以战神殿为国教的一神教国家，民风尚武而虔诚，这种大国也只能供应四位圣女同时作战。
其次是龙晶。
没有龙晶改造身体，任何人都无法承载海量的神力灌输，但是自沉寂之年以降，人类失去了众神庇佑，根本无法战胜位于生物顶点的龙族，即使派遣同等级的圣女前去讨伐，也无法阻止能够飞行的巨龙逃跑，因此龙晶的数量是个大问题。像战神意志帝国这样老牌强国倒没什么问题，当年战神与红龙一族关系不错，国库内尚有不少龙晶（巨龙对于死者非常敬重，尸骨必须葬于龙墓，不过龙晶倒无所谓，一般会送给帝国作为战略储备）。而许多新兴国家就麻烦了，即使国内教会发展迅速，信仰之力充足，但龙晶不足就大大限制了圣女的培养。没有龙晶就没有圣女，没有圣女就无法击败巨龙取得龙晶，这是个让所有小国头痛的恶性循环。
最后是【圣仪】。
要使用神力，必须保持和神灵的高度同调，所以在战斗一定时间之后，圣女必须进行神圣的仪式来调整状态，取悦神灵。不同教派的圣女战斗时限差距不小，而圣仪也是各种各样，完全取决于该神的喜好。
而战神殿的【圣仪】就是【剑舞】。
战神欣赏勇武之人，赐福胜利之人，钟爱不败之人。所以向其展现精彩的剑技，就是上佳的贡品。
简单地说，每次战斗前后，战神系圣女需要参与或观赏出色的对决，否则无法发挥强大的力量。
叮！长剑相交。
「胜利者——巩特少尉！」随军神官高声宣布比赛结果。
胜负双方互相行礼，走下演武场。
【剑舞】的第一阶段到此结束，直属部队所有军官两两对剑，最后决出了五名最优者，在场中站成一排，
然后是第二阶段。
第四圣女特罗莎将火红的长发扎成便于行动的马尾，站在五人对面。
双方拔剑，齐颂「献给战神」，长剑轻击三次，静立待令。
「第四圣女对阵士官小队，剑舞开始！」
于是银光四射，长剑翻飞！
「真厉害啊！居然一对五都能保持压制，我们的巧克力圣女阁下真是了不起！」亚里斯一边做着战斗记录，一边感叹道。
似乎是听到了【巧克力】这个单词，中年神官疑惑地朝这边看了一眼。
而圣女更是在战斗中抽空发射过来一个威胁的眼神。
亚里斯看懂了那个眼神，翻译过来就是「真遗憾，年轻有为的见习神官将不幸死于意外」。
所以他冷汗直流地装作什么都没说过，立刻扭头转移话题：「克罗克，我不太懂剑术，你帮我讲解一下，否则报告不合格我就死定了！」
没注意到刚才一瞬间那么大的信息量，一直抱胸观战的克罗克点点头，解释了几句：「那五个士官一开战就摆出了半包围的阵势，想要利用人数优势缩小特罗莎的活动空间，这个战术是正确的，然而他们没有互相配合过，步法上有些空隙，所以被她突袭了。以一敌多的战斗中最重要的就是抢到节时间差，特罗莎利用速度优势切入了对方的间隙，在一瞬间形成一对二的局面；被纠缠住的两人反而成为了阻碍队友的盾牌——看，马上就要倒一个了。」
果然，几秒之内，红发的少女闪电般突入敌群，挥舞出的剑光如同浪涛般连绵不绝，以强大的冲击力瞬间击倒了一个对手。
「第二个也快了，不过剩下三个没那么简单。」
话音刚落，第二名剑手也在缠斗中被击中脖颈，失去意识。但最后三人也因此异常谨慎，摆出了攻防一体的三角阵，双方开始了拼耐力的僵持阶段。
「只剩三个人的话，空隙反而很小，小心点用车轮战术可以有效消耗她的体力，所以僵持越久对特罗莎越不利。」克罗克继续分析着局势，「想要突破，必须诱敌。」
此刻，圣女的一轮强攻险些击溃了当先的士官，不过在另外二人协助下他守住了这一波攻势，而特罗莎则因为发力过猛而动作慢了一线。
机会！左翼的士官抓住了这个破绽，突进半步，一剑刺去！
然而，在中坚队友撤步防御的时候，他这小小的半步完全把自己暴露在阵势之外！
少女手腕一抖，以超出之前强攻时的速度斜斩一记！
一声闷哼，长剑落地。
「以一敌二，没有悬念了。」克罗克双手一摊，下定了结论。
没有任何意外，八次交剑之后，场中站着的唯一胜者诞生了。
「胜利者——第四圣女！」
「哇哦！克罗克你说的太准了，我的报告铁定过了！」亚里斯愉快地拍拍室友的肩膀，「不过圣女阁下也真强，面对五个精英都能游刃有余。」
「她的剑术和战斗意识确实很不错，不过对手弱也是一个因素啦。」克罗克却摇头否定了他的看法，「你以为我们这种部队真的会有什么精英啊？好剑手都在拓荒军团和佣兵团里，那些人的小规模作战能力才叫一个强。」
「原来如此，但是啊克罗克，你说这种话的时候能不能小声一点......」亚里斯硬着头皮对那些瞪过来的士官们微笑示意，头上全是冷汗，「我现在宣布不认识你还来得及吗？」
「我看是来不及了。」克罗克耸了耸肩，「你看，找上门来了。」
「克罗克预备军官，看上去你也希望为伟大的战神献上剑技对吧？」刚刚轻松挑翻一队大男人的圣女阁下用怎么看怎么扭曲的笑容说道，「只是不知道由我这个只会欺负弱者的女人作为对手，你是不是有意见呢？」
这种情况，完全不可能敢有意见的吧！
所以克罗克也只能无奈地上场，接过神官递来的训练用长剑，苦笑道：「事先说好，我不懂剑术，而且这柄剑也太脆了吧。」
「克罗克预备军官，圣女阁下也是用同样的武器战斗的，请不要对剑舞的公正有所怀疑。」神官狠狠盯了他几秒，直到这位贵族继承人举手表示投降，才放过了他。
赞颂神明，交剑三次，而后附加剑舞开始！
因为这次的敌人只有一个，所以愤怒的少女没有使用任何战术，直接以突刺拉开序幕，随后便是无尽的压制。
完全没有保留的少女剑势如炎：炽热，不可阻挡，越演越烈！
而克罗克的表现则如同他自己说的那样，完全不懂剑术。
任何人都看的出来，他完全不理解【剑】这种武器该用怎样的方式去使用，简直就像拿着一根棍子一样毫无章法地挥舞，令人发笑。
然而，他在如火剑势下毫发无伤。
虽然一直在后退，但是胡乱挥舞的长剑完全挡住了每一次的攻击。
每一名剑手都很清楚，在对手完全展开剑势的时候，就是自己败亡之时——可这个铁则对他不通用！
本能地格挡，直觉地撤步，强硬地保持重心，这一切是如此令人惊讶。
会水的人游泳不难，可他的表现就像一个旱鸭子，明明不通水性，却硬生生靠着四肢的力量让自己浮在水面！
这种人，被称为怪物。
【铛】！克罗克的长剑终于不堪如此丑陋的挥舞，被击成两段。
依照规则，失剑即败。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左手握住了飞旋于空的半截剑尖，右手抓着剑柄，毫无迟滞地继续格挡，就像从长剑换成了两把匕首，丝毫不影响实力的发挥。
表情复杂的第四圣女抽剑而退。
「诶？怎么停了？」双持断刃的克罗克呆了一下。
「训练战里剑断了就算输啦。」不知为什么，胜利者不满地皱起了眉，「原来你真的没用过剑啊！」
「啊？原来有这种规定啊......」克罗克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输了输了，说了我不懂剑术啦，而且这个真的很脆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觉得输了找借口很丢脸。
「喂，左手给我看看！」完全不等对方同意，少女一把抓过他的左手，「没事抓断剑干吗，流血了。」
「哦，没事的，又不痛。」
叹了口气，然后她从暗袋里取出一卷绷带，娴熟地替他绑了起来。
「以后做事用点脑子，草履虫都有痛觉的。」
「不是啊，真的不痛......」
「闭嘴！」
「哦。」
... ... ... ...
次日。
「呃，我说亚里斯，为什么从昨天开始你就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而且其他人也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从昨天开始，包括室友在内的所有人都用一种尖锐的，仇恨的，仿佛遇见杀父仇人般的眼神盯着他，甚至过了一夜都依然如此，连克里克这种神经粗大的家伙都受不了了。
盯......
亚里斯没有回答，只是注视着他，直到克罗克心里发毛才开口。
「......你这家伙，和第四圣女很熟？」
「诶？啊啊，这个啊，算是吧，小时候偶尔会见面，特罗莎她是宰相的女儿嘛，你知道，贵族圈子很小的......」明明是应该理直气壮说出的事情，可在那种眼神下克罗克莫名地觉得有点心虚，声音都小了许多，「有，有问题吗？」
「......烧死异性恋（小声）。」
「抱，抱歉，我没听见。」
「啊啊啊啊啊算了算了，在别人只能从搞基和自己动手二选一的部队里谈恋爱早晚会被分尸的，你好自为之吧，我也救不了你！」亚里斯抓乱自己的头发，把毫无意义的羡慕嫉妒恨丢到一边，又恢复了往常的懒散表情，「说点正事吧，你觉得这次战役结果会怎样？」
就在今晨九点，第四圣女出征了，直属部队的众人只能焦躁地等待凯旋。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你才是该动脑子的人吧，亚里斯，快说说你的分析！」
「行，按照情报来看，这次任务应该比较轻松。」亚里斯取出会议记录，帮眼前这开会时一直睡觉的室友说明了大体情况。
这次的战争起因是邻国——安特森王国侵犯帝国边境。
安特森王国以自然女神教派立国，自古以来和帝国的关系就不太和睦，这次的边境摩擦也算是意料之中。
自然女神教的圣女擅长植物魔法，但却不适合正面战斗，因此对方在这场【阿托拉平原战役】中采取的方式非常保守：利用圣女的魔法，缓慢地扩张边境西侧森林的面积，然后依靠地利来对抗第四圣女。
如果继续僵持下去，森林的范围会在一个星期内越过国境，那样的话有损国威，所以今天帝国必须主动出击，遏制住邻国的野心。
帝国的圣女都是以红龙龙晶育成，受战神加护而战力超卓，即使在对方的主场，由于火焰的力量克制植物，想必也不会失败。
不过安特森王国拥有大量仙女龙的龙晶，培养出的圣女虽然正面战斗无力，却拥有相位转换与迷雾闪烁的天赋技能，保命能力一流，取胜不足，自保有余。
「击退敌方圣女很容易，但想扩大战果却很困难，到头来还得回到谈判桌上让外交官来扯皮。」亚里斯下了这样的结论，「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克罗克却皱着眉头，没有回应。
「怎么，你有什么别的看法？」
「我有点......这次安特森的圣女是个新人，初次上战场就被派来对阵经验丰富的特罗莎......如果不是对面参谋部全体脑子进水，那就是别有阴谋。」克罗克下意识轻叩着鼻梁，尝试去抓住心中那一丝不安，「但我完全想不到他们的打算，这让我很担心。」
「别想太多，现在不是沉寂之年，奇谋诡策满地都是，以圣女为核心的新型战争其实是很简单粗暴的啦......」亚里斯笑着安慰室友，然而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僵住了。
「怎么了？」
「万一，克罗克，我是说万一，安特森王国的这位新晋圣女，并非用仙女龙龙晶培育而成，那会怎么样？」
「不可能吧，公认仙女龙的能力最适合自然女神教派......」
克罗克并没有说下去，他的脸色变了。
亚里斯也铁青着脸，望向西方。
那里，海量的水元素构筑成宏大的法阵，凝聚成千丈巨浪，击溃了代表帝国的火元素。
「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有蓝龙龙晶！」亚里斯几乎抓烂了自己的头发，毫无意义地大喊着。
「冷静点！」克罗克用力按住了他的肩膀，「我们输了，赶快通知所有人撤退！——
——敌方的圣女，要杀过来了......」 已经晚了。
在确认第四圣女战败的那一刻，亚里斯就来回奔波，通知所有人撤退，但是没用。
没人想着逃命，因为人类根本不可能比五十米高的圣女跑得更快，藏起来也是没用的，能够通过植物感知周围生命的自然女神的代行者不是通过五感来索敌的。
大家都准备投降。
反正这只是边境摩擦而已，一般而言，双方也不会冒着全面战争的危险屠杀毫无威胁的杂兵，甚至连圣女都不一定有生命危险。
就算杀死圣女，只要龙晶和信仰之力还够，再过几年又能培养出一个，还不如拿来换取赎金。
所以，新形态的战争伤亡率很低，不论胜负，其实士兵都没什么紧张感。
然而，这是错的！
他和克罗克都很清楚，这一次，不存在战俘！
当敌方圣女出现在视线范围内时，第四圣女直属部队的成员在营地前整齐地站成了一个方阵。
自然女神教派崇尚的是返璞归真的纯净，所以麾下圣女均是身着朴素的淡绿色长裙，不带配饰，素足而行。
然而，遵循自然法则，就意味着无情。
当她那冷漠的双眼望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悬起了一颗心。
生死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感觉绝对不会太好，不过场中军衔最高的少校还是镇定地走上前，递上事先签好的投降书，准备开口说点什么。
但他永远没机会说出口了。
圣女毫无征兆地抬起了秀美的素足，投射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阴影之中的军官诧异地抬头，却只能看见细嫩的足底肌肤，然后，仿佛天塌了下来。
甚至没来得及感受到恐惧，他就随着恶心的挤压声成为了一滩血污，那身装饰作用远大于实际防护能力的亮银铠甲甚至连稍稍拖延一下时间都做不到。
血液溅到脸上，站在前排的士兵才从无尽的恐惧中清醒过来，尖叫着向后退去。只是后面的人尚未理解现状，依然保持着严整的队形，像墙一样挡住了前面的同僚。
就在混乱刚刚兴起还未蔓延之时，那五个巨大的足趾无意识地搓了搓，随后再次抬起。
这一次，阴影覆盖了队列的中心。
渺小的人群终于明白了悲惨的现状，用尽全力向外逃亡。
然而处于巨足正下方的人已经来不及了。
血肉被难以想象的巨力逼迫而向四周喷涌，冲击形成的震波导致附近没被踏到的人也难看地倒在地上，同时被溅上一脸污血。
下一刻，带来死亡的素足左右拖动了一下，把跌倒在地无法行动的人也卷入了死色的画卷之中。
不过毕竟脚的尺寸还是有限，作为士兵体能也超出普通人，所以死者其实只有十多个。
一共约百人的直属部队在丢下那些尸体后快速地散开，最快的骑兵甚至已经跳上战马了。
要是被这些小东西分成十几路策马跑出去，靠圣女一人之力还真的很难做到一个不留，所以她吟唱起了咒文。
在魔力的刺激下，柔弱的野草发疯似的向天空生长，短短几秒内就构造出了一圈高达十米，厚达四米的绿色围墙，将整个营地禁锢在内。
绝望降临。
毕竟是为了战斗而训练的士兵，有人拔剑砍向那些粗大的草叶，却发现它们一旦被斩断就会瞬间再生；有人尝试着爬过这片【围墙】，但是植物表面却布满粘滑的汁液，无处着力。
有十多骑列阵冲锋，用骑枪对抗那白皙柔软的足趾，结果被巨大的冲击力震碎了内脏，无法对敌人造成哪怕一点点伤痕。
有人躲藏在建筑物的阴影中，却无法逃过圣女的感知，石墙被踢倒，木架被踩断，最后被掩埋在瓦砾中死去。
亚里斯藏身在营地附近的山林中，注视着这场屠杀。
并非所有人都被困在那绿色的牢笼之中，事实上，亚里斯对他们做出的分析可信度非常高：安特森的新晋圣女没有选择契合度更高的、数量更充沛的仙女龙晶，而是出人意料地用上了蓝龙龙晶，显然是为了克制帝国的四位战神红龙圣女。所以，他们的目标不可能是区区的边境地区。
「安特森的野心应该是整个阿托拉平原——他们要吃掉我们一个行省！」
以一个行省为猎物，至关重要的秘密武器可不能泄漏，毕竟自然女神不擅硬仗，失去了出其不意的优势，帝国这边应对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
「结论就是，她不能留下一个活口，否则既无法取得战略上的先手，又深深激怒了战神意志帝国这种庞然巨物，随之而来的反击是安特森王国不能承受的。」
他当时这番话说服了不少人，所以直属部队依然有大约二三十人分散在营地附近的丘陵中，躲过了被围在一起踩死的悲惨命运。
但是，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
即使躲得再隐秘，只要还有气息，就无法逃脱圣女的追捕。
准备投降的部队全灭后，那个绿衣圣女就开始一个一个把参与这场死亡捉迷藏的残兵解决掉。
这种战斗是不公平的，逃跑的一方从一开始就毫无生路。
亚里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临时导师被碾成血沫，炊事班那个经常给自己加菜的大伯则从树顶被活活拽出来捏碎，而之前还作为部队最强剑士之一的年轻士官，在绝望中拔剑迎向了敌人——至少他是死在战斗中的。
熟悉的人和不熟悉的人一个个死去，亚里斯没有丝毫感觉，没有愤怒，没有恐惧，没有悲哀，没有怜悯。
因为有感情就会死。
【无我通明】，排除人类情感，与环境融为一体，完全消除自身气息的技巧。只有在黑暗中行走的少数人才有可能、有必要去学习的能力，亚里斯正巧掌握的不错。
不过这座山林里还有其他人，所以那个圣女肯定会搜索到这里，如果被肉眼直视到，再好的隐匿技巧也无用了，必须尽快转移。
很快，他找到一个位置隐秘的石洞，洞口隐藏在一片杂草之中，正好可以监视到圣女的动向而不虞被发现。
——当他看到克罗克早就在里面坐着时，吓了一大跳，险些脱离隐匿状态。
不错呀，顶一个，加油 感谢汉化组 感谢分享！ 喂，转gn剑爷的文经没经过他的许可啊？
而且这也就罢了，你转个坑文过来是做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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