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2021.11.5更新至第二卷-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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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2358 | 评论:18网友评论:

  • 风枝惊暗鹊 发表于 2021-11-27 17:44:47
    竟然更了 可是不要断章断的这么吊人胃口啊kora(。-ω-) 想起来就会看看,结果竟然都更了这么久了耶
  • sapper 发表于 2021-11-5 18:30:23
    第二卷 莽野寻迹 第一章 弦惊 01 弓起 离荒原越远,植被就越密。不知名的果子挂在不知名的灌木上,高阳照在这些富有光泽的植物上,晃得人眼晕。天还是一样蓝,但站在高草连天的大地上,和故乡相比的确大相径庭。这里的灌木与草比荒原绿洲里的还要高,动物们可以轻易地藏身其中。如果是荒原,除了那些傲然的掠食者,白天几乎看不见什么生物。但在这,无数眼睛悉悉索索地窥视,躁动不安。对于我来说,这是一片全新的世界,天上的云,空中的小虫,一望无际的黄草,都在召唤我去一探究竟。鹏感受到了肩上的兴奋劲,让我下来活动活动。我跳下他的手指,半开玩笑地说:“你不怕我逃跑吗?”“我可以盯着你。”他轻蔑地用手指顶住我的头,一阵暖流,金色的细线自我头顶出发,流经脸颊,最后在指尖盘绕。然后这股暖流又被抽走,金线也不见了。“但没必要。”我眨了眨眼睛,拨开灌木和高草,隐没在黄色的大地里。 坐在一棵倒伏的棘树上歇脚,我回望来时的路。已经不见鹏的身影,他昏黄的头发也许和这里的草融为一体。口有些干了,正好不远处就有一洼水塘。喝完就回去。走近看,才发觉这不能算是浅塘,它几乎和绿洲里的湖泊一样宽大。湖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的生物,四下也没什么野兽的踪迹。我鞠起一捧水,让它淌进我的嘴里。入喉冰凉,然而更冰凉的感觉自背后冒起,随着弓弦的一声嘶鸣我下意识扑倒在地。流矢的尾羽在臂膊上擦出一条细细的血线,在水面上激起一层涟漪。“乌尔!乌尔!”陌生而粗野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随后是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还有——驯狼特有的喘息。我抓起一捧土敷在伤口上,以免这些嗅觉灵敏的畜生闻着血味寻过来。紧贴着水边爬行,也能扰乱他们的搜索。摸了摸背上的刀,不论他们是谁,这时现身显然是不明智的,最重要的是回到鹏的身边,脱离这场危险。大风卷过,黄草飘摇,正好掩盖了我的行动。这里和荒原一样美,却也一样危险。太阳从高空落下来了,但此时正是最热的时候。我开始出汗,汗液滴在褐色的土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我渐渐远离水塘,那些杂乱的脚步依然杂乱,还用疑惑的口气互相喊话,我不禁松了一口气。一声戾鸣让我汗毛倒竖,那是猎隼的叫声——准备还挺全!我咬牙蹲起,俯身向鹏那边狂奔。一旦这飞翔的猎手开始盘旋,那隐蔽丝毫没有意义。随者我的行动,身后像是开水沸腾,上马声,吠叫声,嘶鸣声,张弓声,百千齐作,百千齐声。一声短促的呼喊,然后是一片放弓声——我向右一个翻滚调整方向。一支箭堪堪从眼前划过,随后之前那片区域传来密集的击革声。冷汗从额上留下,在那些杂乱的马蹄声中,有一匹极快的马,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喝彩声,似乎立在了我的身后,发出长长的嘶鸣。 02 弓张 我猛地回头,一匹乌黑的高头大马,一条黝黑精壮的汉子。一道疤痕从下巴蔓延至额头,途经左眼,留下浑浊的瞳孔,最后被血红的头巾遮住。泛着油光的辫子贴合在头颅上,卷起不同的兽牙装饰,这应当是位捕猎好手——但惹人注目的黄金胸饰又不太符合他的身份……他的同伴在不远处围成个半圆,也是金灿灿的。他们的马背上并没什么野兽的尸体,相反,用绳子绑着几个瘦小的孩子和女人。我瞬间知道了他们是谁——奴隶队。他们在荒原上存在,理应也在这里存在。他们是暴虐的豺,也是精明的狐。那些弱小的部落、落单的行客常受光顾,抢光石币、黄金或是猎物,女的和小的抓起来卖钱,男的和老的决斗或屠杀取乐。他努了努嘴,示意我把背后的刀拔出来。其他的猎人爆发出欢呼,举着弓箭呐喊助威,并将马又牵得远一些,要好好观赏这场演出。我退到附近的棘树前,缓缓拔出长刀。跑了这么长路,一旦停下来,肺和眼皮连着整个身子都在往下坠。沉重的天幕下,猎人骑着马缓步压来,他胜券在握,咧着嘴地擦拭弯刀。而我即使打败了他,也没有力气再逃跑了。 号角声响起,这片草地上就只剩下两位战士。强大的那位战士率先行动了,他拖着长刀,向树前的战士直砍过来。小战士堪堪避过袭来的刀锋,矮下身子,在马前失去踪影。猎人掉转马头,小战士的灵敏超乎自己的想象。他并没有看到着这小崽子,现在他一定躲在树后,那大片的绿荫里。他兴奋地从马上翻下,又克制地提刀缓缓走过去。远处的同伴好像在喊着什么,但距离有些远,听不太清楚。这是决斗的规定,他绝不允许有人来打扰厮杀……或是说狩猎更合适。那些被迫决斗的猎物大部分都因为害怕连武器都举不起来,但今天,应该能乐个好一会儿喽。然而树下并没有猎物的身影。猎人挠了挠头,远方的同伴还在喊着什么,好像是在说……上——灰色的战士落在他的脖颈上,冰冷的白影闪过,带来漆黑的死亡。他最后看到的是将红但已被鲜血染红的太阳。 03 弓藏 在这猎手鲜血喷涌出的一瞬间,我没有犹豫,尽可能平稳地小跑向那匹留下来的马。这种猎人的马换得勤快,与主人并不熟悉,我只要不惊吓到它,应当是能够骑乘的。在愤怒的吼叫于背后响起时,我终于骑上了这匹黑马。又是箭矢从身侧擦过。马儿也感受到了危机,顺着我的架势急向前冲去。灌木与黄草连成影向后飞驰,也就是十几个呼吸的时间,鹏的头已经出现在了视野末端,像一座隆起的小山丘。那座山丘越来越近,他坐着的身形也露了出来,两只眼睛望向太阳将落下的西方。凄厉的嘶鸣——黑马莫名暴起,似乎是被吓着了。这畜生将我甩到地上,往另一个方向跑走。我骂骂咧咧地爬起来,继续往鹏的方向狂奔。不久身后传来人仰马翻的动静,看来他们也遭遇了一样的状况。“鹏——!”我用尽力气大喊。他似乎才注意到我,将头扭了过来,眼里满是戏谑。一根若隐若无的细线从我的身体里浮现,链接到他的眉心。他还是一直在观察我!他慢慢站起又下蹲。下一秒,我高高地飞了起来,随后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抄住——鹏又使出了在月民领地的那招。受害者就没那么好运,他们重重摔在地上,有的连背上的弓都折了。他俯身用另一只手将这些瘫倒在地的猎奴人捞作一团。看着在他手上呻吟的躯体们,我丝毫不怀疑他们的痛苦。然后那双澄黄的瞳孔微微眯起,带着点笑意。“怎么办,放还是杀?”我耸耸肩,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随便你。”“这可不对,”他变得严肃了些,发黄的太阳被头颅遮住,像是一轮神环。“报复还是原谅,这是你应该决定的事情。”我直盯着他。“能够做决定的最后又不是我。”他手捏得越来越紧,那些猎人也叫得越来越大声。我又补了句:“我可以做出选择,但只有你能完成这件事。”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只巨手缓缓向内合拢,哭嚎、嘶叫,骨头碎裂,血肉滑落,这些声响随着黄草染红停了下来。“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04 后谈 白日将尽,我们沉默地行在路上。刚才的谈话有些不愉快,本来又想向他道谢的,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刚刚你为什么不阻止我?”鹏还是问了这个问题。“为什么要阻止?”“我还以为你是个良善之人呢。”他一定不是认真的。“我不是。”多余的良善之心在荒原上并没有什么作用。于是我忍不住向他讲起那个部落——阿赛尔的故事。 相传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有一支强大的部落叫阿赛尔。他们严格遵循日神的教诲,平等地对待所有种族。即使有心怀不轨的恶徒,也在他们强大的实力下落荒而逃。阿赛尔人热情好客,前去部落的使者们都会获得极好的礼遇,他们也尽己所能帮助那些落难的人群。这天,石头门外来了个破落客。他瘫倒在日神像前,手脚抽搐。阿赛尔人将他抬进帐篷里,敷上草药,喂他新鲜的水果和肉汤。没过几周,他就好转过来。但这来客的精神似乎不太正常,他游荡在阿赛尔的各个角落,看到阴影就躲进去缩着,有人找他,他便叫他们赶快逃跑。阿赛尔人并没有因此厌恶他。他们请来了祭祀和巫医,巫医觉得这是受到了月亮的侵袭,将他埋进红沙里,但并没有什么效果;祭祀觉得他是个预言家,带他到祭坛前询问神灵,但没有得到回应。落难者最终还是留在了部落里,担任去野外采石头和干草的工作。但没过多久,据前往阿赛尔做客的部落使者回忆,那天阿赛尔的城寨上空出现一声巨响,随后整个城寨都变成齑粉,阿赛尔人也都不见踪影。 我绘声绘色地讲完这个故事,以长老的话做总结。“这告诉了我们,不能对他人保有太多同情,否则将会招来灾祸。”鹏似乎听得津津有味,我又饶有兴致地补充了几句:“我觉得肯定是那个落难者得了厉害的疫,最后整个城市都被感染了。鸪瞳倒觉得是火神发怒,从山上降下了岩浆雨作为惩罚。不过,那传说里又没有火山……”鹏还是盯着我,那种玩味的表情又出现了,我停住了话头。他活了不知多久,也许是知道这桩事的。我无奈地问道:“你知道这个故事?”“当然。”他忍住笑,嘴角一度咧得很开。但忽而又垮下来,没那么高兴了。“我记得很清楚。”
  • sapper 发表于 2021-11-5 18:27:51
    第十一章 离乡 01 深夜 鹏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不再说话。我只好怔怔地看着远处的摩勒城,看着太阳从高空落下,隐没在极远的高坡。随昏霞散去,天就黑了。对于他们来说,也许一天就是一瞬,所以鹏就坐在那里,不动,不响。要不是头顶起伏的呼吸,我还以为这是座亘古的石雕。晚风呜呜吹号,夏虫蛰伏在沙地枯草里,低低叫着。我紧贴在他拇指的纹路上,获取些温度来抵抗夏夜的寒冷。身前是冷风,身后是无尽的热量,这一凉一暖,后背像是要与他的手指融化在一处,困意渐渐上来了。……我是被压醒的。今晚这只大手格外的紧,压得我有些喘不上气来。身后巨大的胸膛剧烈起伏,和面前这双牢笼挤压着我肺里剩余的空气。他双眼紧闭,没有看到偷偷探出头的我。白色的热气同时从鼻腔与口腔喷出,一直升到夜空里。右侧那只大手上下活动着,掀起不间断的强风。虽然看不见下方,但我能想象那条昂首的巨龙,它口衔粘液,筋络虬曲,在鹏的手中怒号。他蒸腾的热量在夜里凝为水珠,又混着汗液,沿着胸肌勾勒出的缝隙淌下,浸湿我的头发、汗毛、指尖、赤裸的身体……巨龙的麝香也混在这道河流里,滚着浓郁的香气。不知怎么开始,我也悄悄开始了同样的动作。当然,在如此庞大的存在面前,我不免有些羞愧和局促。躺在这片不断律动的大地上,我悄悄地释放了,几道白色的粘稠顺着汗水漂流而下,不见踪影。那一刻,我和我所释放的似乎都融入了他。但神明仍未停止,他依旧喘息着,释放着,不断索取,世界只剩下如甫水拍击河岸的声音。在星斗挪移了小半个夜空后,刺激的气味冲进我的鼻腔,他终于满足了——一阵长而低微的叹息,像是要压抑住那种爽快感,或是不想惊醒熟睡的我。不管身上的粘腻潮湿,我顺着他的意思,假装入了梦。他有没有感受到刚才的小动作呢。 02 将雨 早上醒来的时候身上很是干净,昨夜仿佛只是一场梦。我们向摩勒城告别。结樱狠狠抱住了我,向我表达感谢,呜呜地在我身上披一件灰色的短袍。卫兵们把我拥起来,婆婆们撒了我满身的干花瓣,小孩往我的新衣服里塞果干。我们还是上路了,焦黑的石头城逐渐消失在茫茫红土里。“你还挺受欢迎。”坐在他的肩膀上,我看不见鹏的表情,也不知他想表达什么。“羡慕了?”刚剃的寸头在他脖颈上使劲磨蹭,我顺便伸了好几个懒腰。不知是我的回答很荒谬,还单纯只是痒,他嗤笑几声,不自然地晃了晃头。今天的天气很好,许久没见的黑云囤积在北边的天上,似乎是要下些雨来,那正是我们前往的方向。荒原的云总是一团团,有时眼看就要下起雨,风一刮,又被吹跑了。但这里还是热烈的太阳。所以我像一片岩石,安然汲取着日光。没来由地,鹏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咽了口口水。我懒洋洋地问道,“还是想吃我?”过了很久,他回答道:“我只能这么做。”我也沉默了。过一会儿,我把手搭在他宽大的脖颈上,轻声念道:“没关系的。” 03 告别 “到边界了,”他指着远处的地平线说着,“道个别?”我从他肩膀上站起来,这片生养我的土地无止境地呼号。远处的荒丘孤独佝偻,承载了封闭、漫长又无光的历史。寂寥,唯有寂寥。鹏坐下,把我放到地上。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荒原的边界上,它如同被一片广阔的绿洲裹住,稀稀拉拉的植被向内侵蚀着红土,或是被红土侵蚀。太阳穿过厚厚的、绵软的乌云,将草也晒软。这些柔韧的植物挠着我的脚心,用沉默的生命力带来痒的体验。我走到那条模糊的边界上,捧起一把红沙从头顶淋下,粗糙的砾粒触碰眼皮,在黑暗的视界里激出各式形状。狼戟、鸪瞳、灰眼、我的父母、族长、族人们,这些形状一变再变,随着沙子落完一同不见。然后我睁开眼,回头,一束阳光透过云层照在鹏的身上,他盘腿而坐,双眼紧闭,静默如山,庞大如山。他的每根毛发都泛着细密的光泽,风拂过,晃晃悠悠,与身后的广袤草原不分彼此。于是我赤脚踩在生机的土地上,走向他。 【第一卷 红土往事 完】
  • sapper 发表于 2021-11-5 18:25:22
    第十章 旧事 01 障壁 灰色的烟气依然残留在我的鼻腔里,我咂了咂嘴,发苦。人类的记忆很短暂,如同往一个狭小的瓶子里灌上水,一眼就能望到头。人类的视野很狭窄,脚边的土堆能挡住太阳,没过脚踝的水洼一眼望不到底。大地像锁链一样缠住脖颈和双脚,让他们无法眺望和飞翔。人类的亲族,唔……小家伙被一个比他高大的同族猛推一把,视线瞬间朝向蓝天,那里没有云朵。下一秒天空就被一只脏兮兮的脚遮住,狠狠踩了下来。鼻孔流下温热的液体,和脚掌带来的灰土混合,水分蒸发后,板结在脸上。然后一张脸,两张脸,三张脸……他们围成一个圈,带来一片荫凉,以及拳脚的雨点。他们笑得很开心,满是天真的邪性。也许人类唯独在恶意这一点上和我们不遑多让。不过,真要说起来,我才会是施加恶意的那一方,永远都是。号角声响起,那些脸就全跑走了。高大的同族靠了过来,低头看着小家伙,好像想说些什么。“狼戟,再不去来不及了——”那个人最后犹豫地看了他一眼,跑远了。小家伙慢慢爬起来,用力抹掉脸上的痕迹,也朝那个方向走了。骄狂的烈阳,群兽狂奔。握着弓箭的手不住颤抖,远处的同族形单影只,握着石矛,与一只颌虎对峙着,他周围则是负伤躺倒的族人们。天界里有这种小东西的原型,下巴肥肥的,很是可爱,不过对于人类来说,可算是一场灾难。绷着的弦一松,箭呼啸地插入猛兽的腰部。颌虎咆哮着向小家伙冲来。那个叫狼戟的跳到虎背上,将长矛狠狠刺进体内,却似乎不能停住它的脚步。就在尖利的牙齿快刺破小家伙皮肤时,矛终于贯穿了颌虎的喉咙,猛兽的尸体倒在两人的面前。狼戟从尸体上跳下来,用力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然后摇晃着靠在他身上,昏了过去。他和狼戟坐在枯树下,背与背之间隔着萧条的粗干。小家伙看向天空,说着什么,但狼戟摇了摇头,似是在表示拒绝。然后那些脸又浮现出来,一张、两张、三张,嬉笑着,手中攥着石子,朝这边丢来。狼戟起身,发出野兽般的嚎叫,那些脸就消失不见了。他坐到小家伙的对面,板住脑袋,让两人的视线笔直相对,又说了些什么。小家伙笑笑,点了点头,将脖颈上的骨头护符递给了他。 02 骨头 骨铃铛响起,狩猎队就回来了。小家伙拄着木棍,望着疲惫的人群——他在前一次狩猎中受了伤,没有办法参与这次活动。他寻找着猎物和狼戟的踪迹,但这两者都不见踪影。皮肤上刻着蝎子刺青的同族人向长老羞愧地诉说着这次失败的狩猎经历。小家伙鼓起勇气,问出心中疑惑:“狼戟在哪?”无人回答。长老重重地顿了顿权杖,抽在蝎子身上。“说。”“狼戟他为了掩护我们……”蝎子眼神躲闪,低下头嗫嚅到。说着说着,也就没了声响。“放你妈的屁!”人群里爆出一个声音,“狼哥是被你们抛下了!”是鸪瞳,他本就竖直的硬发因为愤怒更加笔直。“明明是你们和狼哥四个一起殿后的,最后怎么你们三个回来了,他没回来?狼哥那身子骨,比你们硬多了!”长老派人将其他两个拉了出来,小家伙惊觉是那三张熟悉的笑脸。“打。”鞭子落在三人的身上,一道接着一道,血从豁口里流下来,伴着哀嚎和挣扎。最后,还是蝎子开了口:“狼戟最近变了不少,不知怎的就朝我们发火。”他偷偷朝小家伙这瞥了一眼,咽了口口水,“我们想着,给他个教训,趁他架着沙熊,就跑了……”另一张脸哭丧着说:“我们也没想到会这样……对,要不是因为灰——”话没说完,长老气得直哆嗦,直接亲手一鞭子下去,破口大骂起来。小家伙的记忆里似乎没有那三张脸的下场。夜已深,他一瘸一拐地往野外走去。月明星稀,夜空疏朗,野兽们拥有了最佳的视野。阴影里无数只绿色、黄色的眼睛盯着这具如将死的躯体,一瘸一拐走着。但没有一只野兽敢上前,他们从没有在夜间见过和人类似的生物,而这只生物像是得了某种疾病,好像听不见他在呼吸,或者为了什么而活着。终于小家伙找到了一块护身符,属于狼戟的。四周惨白的骨头散落,似乎是人骨,但好像又夹杂着兔子或是什么的骨骼。他犹豫着,将看上去属于狼戟的骨骼挑选出来,拼成一个人的形状。那些骨头上还留有丝丝的残肉,熊舌的倒刺并没有完全将它们舔舐干净,食尸的动物们也没有打扫完全。他趴在骨堆上,抽泣了一会儿。然后将护符放在骨架的胸前,用土把它埋葬了。他又找来一根干枯的树枝,插在这简易的坟上面。他就这样坐着,直到天明。 03 天明 灰烟终于彻底散去,我又咂咂嘴,这是第一次和人类交换记忆,确实有所不同。不过灰云怎么会迎神舞呢,难道哪位神偷偷传给了他的部落?可惜答案已经在我胃里了,我久违地感到了后悔。但是那时实在太饿,太饿了。他偃卧在我的手掌上,因酒精泛起的红晕基本褪去,只是睡得很香甜。昨夜他们喝了很多酒,唱了很多歌,跳了很多舞,等他们累得睡着了,我就带着灰云来到城外,去看晚上的荒原。小家伙醉醺醺地说了几句话也睡了,我却还不想躺下,也许是难得的兴奋劲还没过去,直到现在,太阳升到三杆上了。灰云在手掌上翻了个身,颇为可爱。于是我伸出一根手指,像抚摸小狗一样在他肚子上磨蹭——不过没什么肉就是了。他一下子抱住我食指,将脸贴上去,接着是胸脯和腰,最后两只腿拢住才罢休。微弱的气流从他嘴里吐出又吸入,弄得我指头直痒痒。看来只有睡梦才能让人显露出真正的性子来。我若有所思地盯着醒时别扭得很的小家伙,轻轻吹了口气,荡起的风鼓起他身上的祭袍,像个气球一样,十分滑稽。在我无趣的逗弄下,他终于缓缓醒了过来。他打了个寒噤,又用手遮住初醒的眼,精壮的手臂就比我的汗毛粗上一点,却挡住了猛烈的日照。人脆弱到敌不过一只宠物,而情感却又那么丰富,所以他们始终在逝去和悲伤。“我们不是他们,我们从开始到结局就已注定。”我突然想到捌阳的话了。那你为何又要离我而去,你不也是神明么?“……我也不是你们。”然后他说的后半句也浮现出来了。手掌上有轻微的动静,灰云半坐了起来。他迷惘地看着我,然后又想倒头睡下。我用手指将他支棱起来,捋着他窄窄的后背,不让他继续睡下去。——不错,很有肉感。我又摇了摇腰边的古木,果实劈里啪啦掉在手上。“诺,早饭。”他捞起一个啃了口,惺忪的睡眼瞬间不见,也许是被酸得吧。我窃笑着抓起一把果子往嘴里丢——于是强烈的涩味弥漫开来。 04 旧人 用甫水漱了漱口,口中的苦味总算消失了。我们已远离摩勒,看这条荒原的母亲河流淌,倒映出没有云的天空。我们都有很多问题要问,但没有人打破沉默。“那位……是谁?”没想到是灰云先开了口,毛茸茸的头望着奔腾的川流,没有看向我。“——很好的朋友。”该从哪里开始讲呢?这样想着,索性也就懒得说了。“他也是神明吗?”“是的,他掌管黎明与黄昏。”灰云靠在我手弯起的弧度上,望向远处的天际,也许是在幻想那个奔跑在朝霞晚霞里的神明。“他很瘦弱-——当然是和我们日族其他神相比。”我补充到。瘦弱到一柄剑就能够杀死他。“你……喜欢他吗?”他犹犹豫豫地问出来了。“喜欢,”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是在顾忌我的心情吗,但神并不需要人类来怜悯。“更明确一点,我爱他。”“爱啊……”灰云喃喃自语,“神明们能接受这样的……关系吗?”其实我们并没有这样的意识,不管是男女,还是同性之间,这份爱都是由对肉体的渴望而生,然后被他的所有所吸引。那既然都是欲望,应当是没有高下之分的。——但我为什么又向我的族人,甚至向捌阳隐瞒呢?我还是怯懦的,我不愿他们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也不想捌阳因此远离我,即使这两者都很难发生,但我始终因我对名誉和肉体的私欲而不愿迈出这一步。但是捌阳并不喜欢雄性。他对于我就如同对于兄弟,当然是最好的那一种,但始终恋人未满。倘若我说出来,说出来我的爱意,捌阳就不会死了?“也许能。”我沉默了很久,作出答复。灰云显然对我的答案很是不解,他搔了搔头,终是不再过问。轻风裹着太阳的热量围拢我,像是捌阳的呼吸从已逝的朝霞里传来,拨起水汽和温度,也滋长了内心的悔意。这株悔意开始抽芽,盘根,侵占着我的身体,让我禁不住要颤抖了。“讲一讲我的吧。”灰云突然说着,讲起了他的故事。 05 勇气 灰云的部落历史十分悠久,叫做“昧留”。这名字十分有趣,不知他吐出这些音节时是否知道这两字的含义:蒙昧遗留之地。那些上古的传统,荣耀的、残忍的、愚昧的、坚守的都藏在这个名字里。他坐在我隆起的右膝盖上,这样我的手臂就不用撑起来,而是环抱着右膝。我的身体自然而然比之前更贴近小家伙。他的发丝被我的呼吸混着暖风带起,一阵阵拂动。话说回来,“昧留”这个部落,似乎从我第一次巡游这片土地开始,就已存在了,算了算,居然有一万年之久,比摩勒存在的时间还要长。可惜这一族到了灰云这终究覆灭了,灭于他们敬爱的神明之手。他又讲了一遍和狼戟的事。我虽已经在记忆里看过了,但静坐在河边,听他慢慢讲述,不失为排遣无聊的方式。“那你喜欢他么?”灰云傻傻地笑起来。“当然啊,又帅又壮的。”他意外的直白让我哑然失笑。“那他呢,喜欢你么?”“当然是不喜欢,不过他待我也很好,我们还是成为了朋友。”“一开始他可不是这么对你的。”“正常。我们部落向来不接受这样。”我一时无话,小小的人类却有比神明更大的勇气,该说是无知还是傲慢。“他之后也向我道了歉。”灰云调过身子,肚皮贴着我的膝盖,整个人趴了下来。“过一段时间我又向他告白,当然还是被拒绝了。”“脸皮不薄。”我翘起拇指,贴上他的后背,轻轻摩挲。“总要试一下,否则不一定来得及。”他被揉搓着,舒服地叹气,“说不定哪天……就死了。”也许正因为生命的脆弱,他们才更有勇气去追求,也正因为明天的未卜,他们才不得不追求。我有这无尽的生命,因而失去了一份愚蠢的热枕和勇气。
  • sapper 发表于 2021-7-10 15:27:06
    绝对不坑好吧{:4_116:} (低情商:好久更一次;高情商:更新时间比较随机)

我来说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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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感觉拖更了将近半年,暑假前事情属实多,好不容易到了暑假,结果要准备实习(再过一年多就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