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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革命,总得先“叮铃哐当”砸坏些旧东西。这些穿得黑黑白白的革命党过去后,人们的辫子,大抵短了稍许;平日香火不断的神像,多了几个窟窿;就连那万世师表,孔圣人的牌匾,也总要被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上几脚。
“噫噫!真是斯文扫地!”革命党走了后,总有几个带着眼睛的老先生这般骂道。
若想感受感受旧时的斯文,呆在这种半新半旧的城里,总是差那么点味道。所幸,许是乡下贫穷,搞不出什么大的破坏,在那些还未被革命党光顾过的乡县,尚能窥得旧习俗的全貌。
赵县就是这样一个小地方。在这里,大清还是那天朝上国,孔夫子也是万万不可辱的。时近年夜三十,赵县的人们有一整套的,传承了几千年的习俗来庆贺新年。村内“噼里啪啦”的鞭炮冲破那乌厚的云层,直达九霄上空。若再走近些,则须用手捂住双耳,可这样一来,鼻子总免不了受那些刺鼻的硝烟味折磨。
他们管这叫“除夕守岁”。
而将这些习俗做得最严格的,当属那赵老爷。这厮的命运竟不似那日薄西山的晚清,不仅近年来越来越阔,娶了四房姨太太,他的大儿子今年还中了秀才,恰在新年前返乡,不可不谓是双喜临门。
因此,赵老爷的府上格外热闹了起来。往年请三个男短工,两个女短工就能应付的,今年还需多加一倍。杀鸡、宰鹅、除尘,涤衣,这些衣着单薄的工人们竟在这寒冬腊月忙得满头是汗。
赵老爷自家的人,也没闲着。大太太正擦拭着列祖列宗的牌匾,二太太忙着在香炉内点上红紫紫的香,三太太整理着将要焚烧的黄纸,而四太太则带着儿子焦头烂额地生活做饭,她得在黄昏前,做好一桌饭菜用来祭祀。
没错,赵老爷认为自己能有今天,全仰仗祖宗的福荫。每年祭拜先祖的环节,自是一点都不肯怠慢。
在忙碌的人中,却有一位七八岁的小男孩,甚是清闲。他穿着破旧的衣服,面色蜡黄,身体瘦弱,额头上还新有一块淤青。
那些太太们的孩子绝不至此,而阔气的赵老爷大抵也不会找这种体瘦无力的小孩做工。他为什么会呆在赵府呢?得到后文才知道。
不过,这位男孩此刻却觉得自己不该如此清闲。他惴惴不安地看着忙上忙下的人们,生怕会听到一声尖叫:“咿呀!怎地又在这里偷懒!”
这样的不安终究化为了行动,他拿起桌上的祭奠先祖的酒杯,想要拿到外面去。男孩是知晓的,这些杯碗总要拿到院子里的桌上。
“咿呀!阿豆!你这脏手,怎得碰这些东西!”从厨房端菜出来的四太太发出一声尖叫,连忙从这位唤作阿豆的男孩手中夺下了白瓷酒杯,放回桌上。
或许本是忙得心烦,她又用筷子在男孩手上抽了两下方才解气。她指使阿豆出去搬些柴火回来,又让自己的儿子将桌上的饭菜酒水陆陆续续地搬到了外面。
当阿豆搬着一捆比他人都大些的木柴回来时,厨房已不见人影,外面一阵“噼啪”作响,他便明白,赵家的祭司开始了。
祖宗们的牌匾难得被取到室外,安放在一张阔桌上。桌前又有三四个小桌,摆满了琳琅的菜肴。香炉内的点燃的立香,以及桌前烧得正旺的烧纸,将缕缕青烟送上天空。赵老爷率先跪倒在一个小凳子上,对着牌匾拜了又拜。随后,赵家的男性们按辈分,依此上前跪拜,再之后,就是那些孩子们了。
阿豆看得出神,直到有一阵猛烈的鞭炮声,那些大人们结束祭祀,向屋子走来时,他才想起自己不该在门口闲站着,便连忙跑进屋内,找些活干了起来。
但是,刚刚的场景仍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让他总有些心不在焉,他免不了又挨了不少责骂。
夜色降临,将列祖列宗们伺候得当后,赵家终于可以开始准备他们自己的晚餐。阿豆则趁此跑去了赵秀才的书房内。
他或多或少地明白,中了秀才,大抵是比别人有学问的。
此时,赵家的大儿子正在书房内舞文弄墨。因为他识书,又得了不少“新思想”,自是不愿参与到祭祀中的。见阿豆推门而入,便问道:“何事?”
“赵.......”阿豆嗫嚅到,他忽然不明白该用怎样的称呼来喊这位衣冠楚楚的人。呼赵老爷罢,显然家中不会有两个赵老爷。学着之前偷偷溜去看的戏,喊赵公子罢,那公子的含义他又不分明。直呼赵秀才罢,那是大人们的喊法,若轮到他,又免不得要被打骂不懂礼教了。
“叫我赵叔叔吧!”这位秀才皱起了眉头。
“那赵叔叔,我有些东西想问你。”阿豆颤巍巍地问道。
见这样的小孩都知道自己的学识,特地来请教自己,赵秀才不免有些自得。他慨然答道:“说罢!”
“人死了,会去哪里呢?”
这个问题,却将赵秀才问住了。他想不明白一个小孩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他自己是不相信魂灵的,但在孩子面前讲什么“封建迷信”云云,大体是不妥的。但若要说个准确的地方,也是难的。说是去了地府,他又不清楚这孩子对所谓“地府”是怎样的认知,万一吓到了他可是不好。但若是说去了天堂,那是西学的东西,怎么给生长在中国乡村的小孩解释?
“大概可能是飘在天上吧。”赵秀才支支吾吾道。
“那是不是焚香烧纸,就能唤他们回来?”阿豆又问道。
他顿时明白了,眼前这位男孩是对祭祀有些好奇。这又让他犯了难,因为他并没有参与到其中,只好含糊地说:“啊这......或许是能的吧!”
他当然知道,做学问可不能用大概可能或许这样的词。但这些词却又是相当好的,因为它们能让你大胆地说出那些不确定的东西,哪怕后来被人们发现说错了,也有余地辩解。
“那放起鞭炮,不是会吓到他们吗?”
赵秀才已经不想再就这个问题回答下去了,他机智地谈起了别的故事:“这就是另一种习俗了,在大年三十放鞭炮,是为了驱赶一种恶兽,它四角四足,人们称它为「夕」。它脾气暴躁,以人畜为食,祸害一方,但是却怕响声,所以要放鞭炮。”
“另外,它也怕火光,所以今晚你万不能熄灭房里的蜡烛,否则就会被它吃掉!”
而阿豆听了这话,默默地退了出去。赵秀才的背后却还在冒冷汗,他仍想着,自己的回答对男孩是不是造成了什么影响?男孩听了自己的说辞,做出了什么事,自己有没有责任?这些问题让他很是苦恼,渐渐后悔起来:当时应该直接把他赶出去的。
一声钟响却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明白,这是开晚饭的意思。
赵家的晚宴也有自己的规矩。因为人丁兴旺,自然是不可能同吃的。而第一轮按照惯例,是赵老爷和些县官乡绅同吃。当然今年破了个例,他的大儿子可以同席。毕竟中了秀才在赵县是可以显摆的事。
“赵老爷!恭喜恭喜!”同席的人祝贺道。
“同喜同喜!”
“听说赵少爷中了秀才!这可是大喜事!”
“小事小事!况且,听人说现在秀才已经不抵用了!”赵老爷故作谦虚。
“这怎么能这么说呢!您这是好人有好报!”
“此话何讲?”
“我们都听说啦!您收养了个孩子,好像叫阿豆是吧!”
“也不知道他爸怎么想的,有妻有子,还要去闹什么革命。这下好,不禁自己和妻子被杀了头,儿子也成了孤儿。”
赵家原本是忌讳在除夕夜提“杀杀死死”的,但话者的官头大,赵老爷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附和道:“我是有好好招待他,这也是应当的,谁让他是咱们赵县的人呢。”
“那发财!发财!”
“发财!”
这时,人们的碰杯声却被凄厉的女声盖过,赵老爷连忙派人去看看情况。不一会儿,他便将四太太和阿豆带了过来。
“怎么回事!叫那么大声!”赵老爷厉声训斥道。
“咿呀呀!你是不知道他干了了什么!”那四太太叉着腰,一副极生气的样子,“他刚刚像模像样地跪在赵家的牌匾前,还偷了家里的香和纸烧!你想想!赵家的祖宗,也是他能拜得的吗?”
那阿豆脸上有个很明显的巴掌印,鼻孔还在不断流血。此刻他被吓得缩成一团。
“那确实该......”赵老爷说了一半,想起了刚才的话,便改口道:“但你怎么可以在这时候打孩子!给我回房间去!”
四太太显然没想到赵老爷会是这种态度,她将眼睛瞪得跟铃铛似的,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把这孩子也带回去吧。”赵老爷吩咐道。
夜渐深,赵府虽仍旧灯火通明,但人声冷落。而阿豆则一个人缩在狭小的茅屋内,望着面前的蜡烛出神。片刻后,他忽然吹灭了屋内所有的蜡烛,在黑暗中不安地等待着。
片刻后,屋外响起了窸窸窣窣地脚步声,一阵妖风吹过,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阿豆面前。
借着暗淡的月光,他看到来者头上长着橙红的角,一头白发点缀着几根红丝。耳朵尖长,眼角泛红,满嘴尖牙利齿。
“人类,你居然敢熄灭灯火!”却是戏谑的女声。她用血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看来今年能饱餐一顿了。”
她的身材甚是完美,苗条的腰肢裸露在外,令阿豆张着嘴巴一阵出神,竟忘记了害怕。
“你不怕我?”她问。
“他们都说,人死了会去往天上,”阿豆抖抖索索地说,“我的爸爸妈妈就去了哪里,我.....我想去找他们。”
这名为“夕”的怪物望了望面黄肌瘦的阿豆,瞬间明白了一切。她将手按在阿豆的头上,并轻轻向下压去,而阿豆的身形也随着她压下去的手渐渐变小,最后她蹲在地上,将不盈一握的阿豆捧了起来。
望着面前巨大的脸,阿豆害怕得缩成一团。
“让我带你去见他们吧。”她轻声说道,随后她将阿豆放到嘴边。
夕炙热而湿润的舌头轻轻舔舐了阿豆一下,弄得他浑身湿淋淋的。而从茅草缝隙中不断窜入的寒风让他打了个喷嚏。
“快来温暖的地方吧。”夕将舌头搭在了手掌边。
阿豆望着前方不断吐露着丝丝热气的红色洞穴,竟不由自主地踏上了软软的舌头上,一步步地走入夕的口腔内。
他隔着樱色的双唇,望向这片自己曾经生活的狭小的天地。而夕善解人意的微张着嘴,让阿豆最后看一眼外面的世界。随后,她脖子一仰,一个小小的鼓包便顺着她的脖子滑入了双峰之中。
在经历了漫长的挤压后,阿豆落入了夕的胃中。滚烫的胃液立刻浸没了他,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渐渐融化。
不过,令他奇怪的是,不断分解成食糜的肉体,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疼痛。他的意识却渐渐消散,在堕入黑暗中的前一刻,他仿佛在一片雾气中,看到了冲着自己微笑的父母。
一个幸福的笑容永远地留在了他脸上。
饱食一顿后的夕迅速离开了赵府,未过多久,她身后便传来了响彻云霄的鞭炮声。灿烂的火光直冲夜空,又如雪花般纷落,配合那扬起的硝烟,将整个赵县笼罩。人们欢庆着平安度过除夕,也开心地迎接新一年的到来。而那连绵不绝的鞭炮声,仿佛招来了天地众圣,将给赵县带来无尽的幸福。
Goodending
第二天清晨,阿豆却在一片明媚的阳光中睁开了眼睛。此刻,他正躺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盖着棉暖的被子。他忽地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掀开被子看向了自己的身体,却发现,不仅之前的伤疤消失不见,身体也不再是以往那骨瘦嶙峋的样子,反倒健康红润。
他起床的声音也引起了夕的注意,她轻轻走到阿豆身旁,在他的额头上留下温柔一吻:
“新年快乐,我的孩子。”
Normalending (排泄重口警告!)
第二天清晨,夕被一阵鞭炮声吵醒,这让她有些不快。不过,一阵急促的便意让她无心去阻止仍在乐此不疲的放着鞭炮的人们。
“该让那个小家伙出来了。”她走到山洞外,在一片枯黄的草地上蹲了下来。
随着她菊门不停地收缩,一条黄褐色的大便,伴随着热气腾腾的尿液,落在了凋败的大地上。
她随手揪来了一些草叶,将自己的屁股擦拭干净后,站起身,俯视着夹杂在粪便中的点点碎骨,轻叹了口气:
“愿你来世出生在幸福人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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