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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五十九分五十七秒,整个东京湾在沉睡中绷紧了神经。
三秒后,大地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足以让地壳学家心脏病发作的呻吟。这不是地震,是明里。
六千公尺的庞然存在在睡梦中完成了一次慵懒的翻身。地平线被重新定义,一道由血肉和织物构成的、难以想象的巨大弧线缓慢地碾过现实。她侧卧的身体轮廓占据了东方天空的绝大部分,最高点隐没在稀薄的平流层云霭之上,像一堵倾倒的世界之墙。身下特制的超巨型记忆海绵床垫(本质上是数个填平山谷的工程奇迹)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大陆架断裂般的呻吟。我房间的墙壁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书架上的书像被无形的手扫落,水杯在桌上疯狂弹跳后英勇殉职。窗外的天光骤然暗淡,一片由她巨大身躯移动带起的、绵延上百公里的厚重云层阴影,如同黑色的潮汐,无声地吞噬了下方尚未完全苏醒的都市。气象厅的紧急警报大概已经响彻了所有频道。
我像风暴中的蚂蚁,从震得吱呀作响的特制减震床上滚下来,揉着嗡嗡作响的太阳穴。床头那个带有陀螺仪稳定和重力场补偿的电子闹钟,屏幕顽强地闪烁着“6:00”,背景图是一张从国际空间站拍摄的明里睡颜——睫毛的阴影能覆盖半个县。
推开二十公分厚的复合装甲卧室门,家的气息沉重地压过来——一种混合着巨量生物体散发的温热(如同靠近火山口)、几种截然不同却都浓郁到化不开的体香(足以让嗅觉灵敏者直接晕厥)、以及某种巨型食物被加热的焦香。空气粘稠得如同液体。
咚!咚!咚!
厨房方向传来富有节奏的、如同万吨水压机锻打钢锭的巨响。那是大姐亚纪(129.6米)在准备早餐。我踮着脚,小心翼翼地绕过客厅中央那片辽阔的、覆盖着柔软苔绿色巨毯的“盆地”。三妹玲央(56.7米)正蜷缩在那里,呼吸均匀悠长,像一座沉睡的、线条柔和的翠绿小山。每一次吸气,客厅里悬挂的那串对她而言只是小风铃的、由整块水晶雕琢的巨型吊灯便叮当作响,折射出迷离的光斑;每一次呼气,地面便传来轻微的、如同潮汐涨落般的震动。
靠近厨房门口,景象足以让最勇敢的探险家膝盖发软。亚纪的背影如同一座移动的山岳,即使在这栋内部空间被疯狂掏空、层高接近三百米的“家”里,她的头顶距离穹顶也仅有咫尺之遥。那条印着卡通招财猫的围裙,其面积堪比小型机场的停机坪。此刻,她正用一柄尺寸堪比摩天塔吊臂的合金锅铲,在一个直径超过八十米的超级合金平底锅里翻动早餐。锅里金黄的煎蛋和培根,在她手中渺小得如同沙盘上的模型兵。旁边,一台如同小型仓库的巨型冰箱门敞开着,寒气扑面。她轻松地拎出一个体积堪比集装箱的牛奶盒,倾斜。乳白色的瀑布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轰然注入一个标准跳水池大小的“碗”里,激起浪花拍岸般的轰鸣,溅起的水雾甚至能打湿我的头发。
“悠斗!快点!要迟到了!”亚纪的声音如同近距离引爆了一颗空气燃料炸弹,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震得我耳膜发麻。她头也没回,巨大的拇指和食指精准地捻起几片面包,如同捏起几片羽毛,轻巧地抛向我专用的、固定在地板上的合金加高餐桌——那桌子对她而言,就是个略高的脚凳。
我刚在桌子边缘坐稳,手指还没碰到我可怜的、袖珍的勺子——
一道冰冷的、闪烁着星辉的银河,毫无预兆地从极高的虚空中垂落!
是二姐彩织(420米)的头发。几缕银白色的发丝,每一根都粗壮如古树藤蔓,带着非尘世的寒气和淡雅幽香,瞬间在我面前交织成一道柔韧而无法穿透的帘幕,隔绝了亚纪和厨房的景象。
“早安,我的小甜点。”一个带着慵懒笑意的声音从云端飘落,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磁性。一只巨大无匹、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掌,如同天幕般轻柔地笼罩下来。指尖带着玉石般的微凉触感,精准地、不容抗拒地将我整个人从椅子上“拈”了起来。
视野瞬间被拉向令人眩晕的高空。我被彩织的食指和拇指轻轻捏着腰侧,像一件稀世珍宝般悬停在离地近百米的半空。在她面前,我渺小得不如她指尖的一粒微尘。
“彩织姐!放我下来!我要吃饭!”我的抗议声在这巨人的国度里微弱如蚊蚋。
“嗯?姐姐的怀抱不比冷冰冰的椅子舒服吗?”彩织那张能让富士山失色的绝美脸庞凑近了些,巨大的眼眸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映出我手足无措的倒影。她故意把我举到与她视线平齐的高度,近得我能看清她虹膜上如同星系旋涡般的纹路。“看,多精致。”她另一只手的指尖(其宽度就超过我的身高)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却用羽毛拂过般的轻柔,点了点我的鼻尖。巨大的反差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战栗。
“彩织!”亚纪端着她那跳水池大小的碗转过身,碗里是堆积如山的食物,热气腾腾。“别玩了!放下悠斗!”她微微蹙眉,声音不大,却带着长姐特有的、如同山岳倾轧般的威严,厨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瞬。
彩织那巨大的、花瓣般的嘴唇微微撅起,形成一个足以引发风暴的弧度。“亚纪姐真小气,抱一下都不行吗?”话虽如此,她还是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指。
自由落体的失重感只持续了一刹那。一只巨大却异常温暖的手掌稳稳地托住了我的后背和腿弯——是亚纪!她在彩织松手的瞬间,以惊人的速度和精准,用空着的那只手的掌心接住了我。我跌坐在她温暖、带着淡淡食物香气的巨大掌心里,惊魂未定。
“坐好,吃饭。”亚纪将我连同她掌心里的面包片一起,轻轻放回我的小餐桌。她的动作稳定而轻柔,与刚才呵斥彩织时的威严判若两人。然后,她警告性地瞥了一眼悬在高空的彩织。彩织轻哼一声,漫卷的银色发丝如同退潮般缩回高空,只留下几缕若有若无的寒香。
就在我拿起勺子,准备对付眼前这座食物小山时——
“悠斗哥哥!!!”
一声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如同超音速客机低空掠过般的巨大呼喊,裹挟着狂暴的气流,从走廊尽头轰然炸响!紧接着,是足以让大陆架颤抖的沉重脚步声!
咚!咚!咚!咚!
整个“房子”的结构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墙壁剧烈晃动,天花板上簌簌落下灰尘。是明里!她醒了,并且正朝着厨房狂奔而来!
“明里!停下!”亚纪脸色一变,厉声喝道,同时下意识地侧身,用自己巨大的身躯挡在我的小餐桌前。
但六千公尺少女的任性一旦启动,如同行星的惯性,难以阻挡。明里巨大的身影带着狂风出现在厨房门口,十六点九米高的门框对她而言如同狗洞,她几乎是撞进来的!巨大的脸庞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和未干的枕痕,睡眼惺忪却亮得惊人。她无视了亚纪的阻拦,巨大的手臂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直接朝着我的方向捞了过来!
“抱抱!”
那手臂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我,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和少女特有的、却庞大到恐怖的热情!
“明里!不行!”亚纪试图用手臂格挡。
彩织在高空发出一声惊叫,几缕发丝应激般如银色标枪般刺下,试图缠绕明里的手腕。
然而,明里的速度太快,力量太蛮横了!
就在那巨大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我的瞬间——
“呼……ZZZZZZ……”
一声悠长、低沉、如同远洋巨轮汽笛般震耳欲聋的鼾声,毫无预兆地从客厅“盆地”的方向爆发开来!
是玲央!
她被这一连串的巨响彻底吵醒了!这声带着浓浓起床气和被打扰美梦不满的鼾声,其威力远超音爆!肉眼可见的环形冲击波以她蜷缩的身体为中心猛地扩散开!
轰——哗啦啦!!!
正上方,那串巨大的水晶吊灯首当其冲,无数价值连城的水晶棱柱在恐怖的声波震荡下瞬间爆裂!晶莹的碎片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亚纪反应神速,巨大的手掌猛地一翻,如同最坚固的盾牌,瞬间覆盖在我的小餐桌上方。乒乒乓乓!无数水晶碎片砸在她手背上,发出冰雹般的脆响。
彩织惊呼着收回发丝,在头顶交织成一片银色护网,挡住落向她的碎片。
而明里,则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声浪和冲击波正面轰中!她巨大的身体猛地一晃,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甚至被震得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咚的一声撞在厨房巨大的门框上,震得整个结构嗡嗡作响。她捂着耳朵,巨大的脸上满是惊愕和委屈,瞬间忘了要抱我的事。
厨房里一片狼藉。水晶碎片铺满了亚纪的手背和我餐桌周围的地面,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玲央在客厅翻了个身,不满地咕哝了一句什么,声音低沉如闷雷,又沉沉地睡去了,留下满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我们。
亚纪缓缓移开护住我的手掌,脸色铁青地看着碎裂的吊灯残骸,又看看捂着耳朵一脸懵懂的明里,最后目光扫过高空脸色发白的彩织。
“你们……”亚纪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在地上,“都给我——安!静!点!”
巨大的厨房里,只剩下玲央再次响起的、轻微许多的鼾声,以及我心脏狂跳的声音。我坐在一片狼藉中的小餐桌旁,看着眼前那座几乎没动的食物小山,第一次觉得上学是如此的……令人向往。
***
走出这栋如同为泰坦建造的堡垒,空气似乎骤然稀薄,却又被另一种无形的压力取代。街道被改造得异常宽阔,如同飞机跑道,但行走其上,仍感觉自己像误入巨人庭院的甲虫。城市的天际线被粗暴地重塑了——远处,几栋摩天大楼的顶端,赫然悬挂着巨大的、带有精致蕾丝花边的白色织物,在晨风中微微飘荡。那是亚纪昨晚洗好的袜子,正利用城市的天际线进行“自然晾晒”。更高处,一道横跨整个东京都心的、闪烁着冰冷星辉的银色“河流”在晨光中流淌——那是彩织散落的部分发丝,如同一条悬挂在城市上空的人造银河,为下方带来一片流动的阴影。
而我的目的地,那座普通的县立高中,如同巨画中的一粒微尘,渺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课间,我正试图在笔记本上复原昨晚被明里翻身震碎的思考,一片巨大的阴影再次笼罩了课桌。
“哟,浅野!”松本那令人厌烦的、刻意拔高的嗓门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一群跟班不怀好意的哄笑。“今天早上你家‘后花园’动静不小啊?隔着三条街都听见了!又是哪位‘女神’发脾气了?该不会是你惹恼了哪位,差点被当虫子捏死了吧?”
我捏紧了笔,指节发白。手臂上似乎还残留着昨天被明里无意触碰时的幻痛。
“听说你家那位‘最高的’随便翻个身,气象厅就得发海啸预警?”另一个男生怪腔怪调地接话,“真羡慕你啊,天天活在灾难片现场,刺激不?”
哄笑声更大了。
就在这时,教室的窗户玻璃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发出高频的呻吟。紧接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低沉嗡鸣声从极远处渗透进来,如同有无数根巨大的琴弦在城市的地基上被同时拨动。空气似乎也变得粘稠、沉重。
是彩织!她在移动,或者仅仅是梳理她那横跨天际的发丝!那嗡鸣声就是无数发丝摩擦空气产生的低频共振!
松本和他同伴脸上的嘲弄瞬间冻结,转为一丝惊惧。教室里的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望向窗外。彩织的存在感,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我面无表情地继续写着公式,窗外的嗡鸣像一首冰冷的背景音。松本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悻悻地带着人走了。世界暂时清净。
***
放学铃声如同救赎。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校门。然而,天空阴沉得如同铅块,空气闷热粘稠。要下暴雨了。这种天气,家里的几位“活体天灾”总是格外敏感。
果然,没走多远,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瞬间连成白茫茫的雨幕。我加快脚步,只想尽快回到那个虽然混乱却相对“熟悉”的灾难现场。
然而,刚拐过一个街角,眼前的景象让我猛地停住脚步。
一片泽国。
地势低洼的区域已经完全被浑浊的雨水淹没。水流湍急,打着漩涡,卷着垃圾和断枝,水位正迅速上涨。远处,几辆汽车如同水中的棺材,只露出车顶。
更令人心悸的是声音。一种低沉、悠长、充满痛苦和焦虑的鸣响,如同受伤的远古巨鲸在深海悲歌,穿透哗哗的雨声,从城市中心——玲央惯常休息的缓冲空地方向——不断传来。
“玲央姐!”我心头一紧,不顾冰冷的雨水,逆着水流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
当我终于冲到能望见那片缓冲区的路口时,倒抽一口凉气。
汪洋大海!
浑浊的洪水淹没了街道、公园、低矮的建筑,翻滚着,咆哮着。而在这一片毁灭性的混沌中央,如同定海神针般矗立的,正是玲央那五十六点七米的身影!
她站起来了!下半身浸泡在汹涌的洪流中,浑浊的浪花疯狂拍打着她如同擎天巨柱般的双腿。她微微弓着巨大的身体,双臂张开,如同两道血肉与意志铸就的堤坝,死死抵住前方两栋高层建筑的侧壁!水流在她身前被强行阻挡、分流,形成一个暂时的、相对平静的弧形区域。正是这片她用身躯撑开的“安全区”,保护着后方更密集的城区!
呜——————
又一声痛苦压抑的鸣响从她口中爆发,带着剧烈的震颤。巨大的水珠从她湿透的长发滚落,砸在水面如同炸弹爆开。雨水和洪水在她绷紧的、颤抖的肌肉曲线上奔流。她的脸痛苦地扭曲着,巨大的眼眸里充满了焦急、坚持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力量感。每一次洪水凶猛的冲击,都让她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发出沉闷的呻吟。
“玲央姐!”我嘶声大喊,声音在风雨中微不足道。
她似乎听到了,巨大的头颅极其艰难地朝我的方向转动了一瞬。那一眼,隔着狂暴的雨幕和滔天的洪水,我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那份深不见底的担忧——她在担心我!在担心所有人!
突然,一股异常汹涌的洪流猛地冲击在她抵住大楼的左臂上!
玲央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吼,身体猛地一晃!抵住大楼的手掌瞬间滑脱!
洪水找到了缺口,如同挣脱囚笼的猛兽,咆哮着、翻滚着,以毁灭性的速度朝我所在的这条街道狂涌而来!浑浊的浪头瞬间暴涨,带着死亡的气息!
“啊——!”身后传来路人的尖叫。
我甚至来不及反应,冰冷的、带着腥臭的洪水就猛地灌入了口鼻!巨大的力量将我狠狠掀翻,卷入翻滚的浊流!窒息感和灭顶的黑暗瞬间吞噬了我!
完了!
就在意识即将被冰冷的黑暗彻底吞噬的刹那——
一只巨手!一只带着山崩般速度和无与伦比精准的巨手,破开汹涌的水幕,如同神祇的救赎,瞬间出现在我上方!
是玲央!她在自身承受着洪水滔天巨力冲击的同时,竟然分神捕捉到了我渺小的危机!
巨大的手掌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冰冷的水汽,猛地插入我面前的洪流!狂暴的水流被巨大的力量强行排开!紧接着,一股强大却异常温柔的力道包裹住了我的身体——她的指尖轻柔地合拢,将我从死亡的浊流中托起!
视野瞬间脱离令人绝望的水面。我剧烈地咳嗽着,吐出腥臭的污水,浑身湿透,冷得牙齿打颤。我蜷缩在玲央巨大的掌心之中。她的掌纹如同干涸的远古河床,纵横交错,却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源自生命深处的温热,顽强地对抗着外界的冰冷。这巨大的手掌形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风雨和洪水的咆哮被隔绝在她手指形成的屏障之外,变得模糊不清。世界只剩下她掌心这方寸之地的温热,她压抑的、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痛苦喘息,以及我劫后余生狂乱的心跳。
我抬起头,透过她微微拢起、如同巨大石柱般的手指缝隙,望向她的脸。雨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冲刷出道道水痕,紧蹙的眉头和写满痛楚的眼眸令人心碎。她的嘴唇抿得死白,每一次抵御洪水冲击带来的身体剧震,都清晰地传递到我身下。为了托住我,她不得不分出一只手,这让她本就承受着恐怖压力的身体更加摇摇欲坠!抵住另一栋大楼的手臂肌肉绷紧到极限,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在皮肤下剧烈跳动,甚至能看到细微的、不自然的痉挛。
“玲央姐……”我的喉咙哽咽,伸出手,用尽全力拍打着她温热的手掌内侧,“放我下去!我能行!”
她只是艰难地、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眼神里的坚持和温柔,比洪水更加沉重。
就在这时,一种被无形巨物凝视的冰冷感觉,如同毒蛇般爬上我的脊背。
我猛地转头,透过玲央巨大的指缝,透过倾盆的雨幕,望向远处地势稍高的地方。
三个巨大的身影,如同三座沉默的、散发着不同寒意的冰山,矗立在狂暴的风雨之中。
大姐亚纪(129.6米),站得笔直如同标枪。雨水在她身上冲刷出冷硬的线条。她双手紧握在身前,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张总是带着温柔沉静的脸庞,此刻如同冰封的湖泊,布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深沉的担忧,以及一种……冰冷的审视。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穿透重重雨幕,死死锁定在玲央托着我的那只巨手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那手掌刺穿。
二姐彩织(420米),站在亚纪稍后侧。她双手紧紧交叠在胸前,身体微微前倾。那张颠倒众生的绝美脸庞上,雨水肆意流淌。她巨大的眼眸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漩涡——有对玲央处境的揪心痛楚,有对我安危的深切忧虑,但更多的,是一种几乎要燃烧起来的、赤裸裸的羡慕!那羡慕如此强烈,甚至扭曲成一丝无法掩饰的嫉妒!她的目光同样死死胶着在玲央的手掌上,银色的发丝在风雨中狂乱飞舞,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最令人心悸的是小妹明里(6000米)。她巨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庞大的头颅低垂。雨水顺着她倔强的下颌线汇成溪流砸落。她双手紧紧攥成巨大的拳头垂在身侧,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仿佛要捏碎什么。那双平日里或任性或狡黠的、如同深渊般的巨眸,此刻燃烧着熊熊的、毫不掩饰的嫉妒火焰!那火焰如此灼热、如此疯狂,仿佛要穿透冰冷的雨幕,将玲央托着我的手掌连同里面的我一起焚毁!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领地受到侵犯的洪荒巨兽,死死地盯着玲央,盯着玲央掌心的位置,巨大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起一阵小型风暴。那目光里混杂着极致的委屈、被背叛的愤怒和一种近乎毁灭性的占有欲!
三股目光,三份同样沉重却截然不同的情感——担忧、羡慕、嫉妒、冰冷的审视、炽烈的怒火——如同三支无形的、淬着剧毒的巨矛,穿透狂暴的风雨,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和焚毁一切的炽热,狠狠地、同时钉在了玲央那只为我隔绝了死亡风雨的巨大手掌之上!
玲央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显然,她也感受到了这沉重如山的目光。抵住大楼的手臂在洪水的冲击下再次剧烈地晃动,发出一声更加痛苦、更加压抑的闷哼。她巨大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洪水趁机更加凶猛地冲击着她防御的缺口!
然而,那只托着我的手掌,却依旧稳如磐石,没有丝毫动摇。掌心的温热,是我此刻唯一的依靠,也是这冰冷目光风暴中唯一的火种。
我蜷缩在这由痛苦、力量、救赎和无边妒火共同构筑的孤岛中心。窗外的风雨、洪水的咆哮、玲央压抑的喘息,都化作了模糊的背景音。唯有那三双穿透雨幕、燃烧着不同火焰的巨大眼眸,如同三颗冰冷的太阳,悬挂在我意识的天穹,投下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光芒。
手臂上似乎还残留着明里昨日拥抱时的蛮力,隐隐作痛。我低下头,看着玲央掌心那纵横交错的、如同命运沟壑般的巨大纹路。它们在我身下延伸,带着生命的温热和大地般的厚重,仿佛也延伸进了我的血管里,缠绕着我的心脏,带来一阵阵沉甸甸的、无法挣脱的钝痛。
这份巨大的“爱”,它的重量,原来真的足以碾碎灵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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