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深了,院里院外又覆上了厚厚的银被,云暮雪和云落正站在院里那棵桃树下,桃枝已经秃了。
云落早厌倦了枯燥乏味的舞剑弄枪,他多想早点出师,可他心里清楚,他学到的功夫还不足以让他名扬天下,也不能让他为父报仇——至少他还没杀过人。当听到云暮雪这句话时,云落清楚,真功夫就要来了。
“云家的功夫,杀人只需要一剑。”云暮雪背对着他,一身雪白裘衣,在茫茫大雪中负手而立,就像山顶上洁白的雪莲,清冷而孤傲。云暮雪微微侧目,眼神冰亮而淡漠,道:“想练成云家的剑,还得学云家的内功。从今天开始,我就传你攒凤心经……”
云家有两本秘传心法,一曰攒凤,二曰啖龙。攒凤者,男子修也,以阳躯入阴体,采阴补阳。啖龙者,女子修也,以阴体啖阳躯,吸阳补阴。二者精髓,全在阴阳两和,女不可习攒凤,男不可习啖龙。诚然,如若有男女二人同习攒凤、啖龙,大可阴阳双修,两仪相合,事半功倍。
“等你心经大成的时候,再去想我教你的剑,那个时候你已经足够快,足够狠,就可以做到一剑制敌了。”
云落牢牢记着当日云落雪说的这句话,后来,他回想起小时候云暮雪教他舞的剑,惊讶的发现每一招落尾总在人的要害上。
云落很聪明,一个月的时间就能用攒凤心经的功夫把自己身形从正常至蝼蚁大小随意变化了。但这只是心经的入门功夫,后来更难的是心经上教的护体罡气,再有就是闭气的法门,等这些他都轻车熟路了之后,才能大胆攒入阴躯修炼。
那晚是云落第一次用攒凤心经修行,当他站在屋内木案上,看着师父轻轻搁下来的下巴和缓缓张开的玉口时,他是极为紧张的。
烛光下,师父亮莹莹的口腔摆在自己面前,他头一次离那双唇这么近,只觉得很红润,看起来很柔软。唇内的潮湿的热浪柔和地扑打在自己脸上,云落迟迟不敢把腿迈过那排皓齿。
云暮雪急的轻轻拍了一下桌子,云落硬着头皮,踩上了绵软的香舌。涎水打湿了云落的裤脚,他现在内功已有一定修为,暗处也能视物,云暮雪的口腔像极了一个巨大水红的洞穴,还有几根顽强晶莹的唾液从头顶悬挂下来。云落瞅准了方向,艰难的朝着深处移动,纵然他轻功也有了不错的底子,但在舌头上行走的不易远超他的想象,可以说是深一脚浅一脚,没能滑倒已是极限了。
他找到了那个幽邃的的洞口,脑力回想着如何闭气,如何展开护体罡气,随即一咬牙,钻了进去。
云暮雪喉间紧了紧,有些恶心。她以前用啖龙心经修行,从来是主动把人塞进嘴里咽下去,这种自己不去控制,任由活物往身体里钻的感觉很是奇妙。
云落进入了一条狭窄湿润的管道,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到人体内部的组织。光滑,柔软,这就是他的第一感受,管子很挤,他被一个强大的力道紧紧包裹住,向下推送。
这个过程并不漫长,但云落总觉得那噗通、噗通的震耳心跳响了好久,直到身体从一朵肉菊中噗叽一下落入了个宽阔的空间,周围复杂的声响才多少掩盖了些头顶传来的巨大心跳声。
“我……我在师父的……肚子里……”云落傻傻站着,四周很宽敞,樱红温玉,润润的,起伏收动。钻进耳朵里的声音很空灵,那是人胃里的气泡声和五脏六腑运作的声音,还带着点回响。
他脚下有一碧琼池,素绵莹透,但因为他的护体罡气,就连衣裳都打不湿。
他还在兴致勃勃的看着美人肚腑里的美景,穹顶忽传来云暮雪振鸣的声响。
“抓紧按着心经上法子打坐运功,否则你又要闭气,又要用罡气护体,内力撑不了多久。”
云落依言坐下,两手按住樱壁,触津柔暖,他深吸口气,依着攒凤心经上的口诀运功,不一会儿,掌心处凉飕飕的,好像开了个口子,筋软嫩墙里开始有气流样的东西从他掌心流入全身经脉。
这些气流被他引入丹田,不想全身突然一震,只觉小腹中霎时有如火燎,逐渐全身发烫,这才发觉他吸纳阴气点燃阳火,扰的自己血脉贲张。他记得心经上说,初学者得缓吸缓收,即便如此,事后也要泄阳去火,若功法大成则不必。
他还不明白什么是“泄阳”,只能想方设法慢慢运功,倏而背上一凉,微微刺痛,但身上翻腾的阳气却从背上流走了,就好像自己走在炎炎烈日之下,忽然吹来一阵清风般畅快。
就这样,他吸阴则阳起,阳起而倒泄,内功就在这阴阳循序中悄然精进着……
云落的剑已经快如闪电了。
他白天就在桃树下练剑,晚上钻进师父肚子里修炼内力。
白天云落在练剑,云暮雪就在一旁桃树下唱着乐府,因为她已经没什么可以再教他的了。但云暮雪还不想让他出师,打心里讲,是永远都不想。
可云落已经不是这个小小院子能捆住的人儿了,云暮雪一眼没看见他,他就总要自己溜进城里,而且一定要一个人,他不想被师父在后头跟着。
云落知道,师父这几年照顾他衣食住行的开销,都是从烧了的云府里拿出来的。他曾偷跟着师父看过,云府虽然烧了,但里面值钱的玩意儿可不是十年八年拿的完的。这天他又自己偷偷溜了出去,从云府里摸了个玉镯子出来,自己跑进城里当了,寻街走坊的就玩了起来。
他又看见了那间花楼,他想进去,特别想,因为花楼太漂亮了,里头人也多。可是云暮雪不止一次的告诫他,这个楼里他是万万去不得的,至少现在不行。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云落还以为是师父跟了过来,满不情愿的转过身:“你怎么又跟……咦?”
站在他身后的是个又瘦又高的男人,男人的脸很长,五官很僵。“呃……你……你有事儿么?”云落挠挠头。
“小兄弟,你是不是想进去?”男人咧嘴笑着问。
云落叉着腰,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师父说了,那里面的人,都是些下流浪货,像我这种品行端正的,不屑与之为伍。”说完,他努了努鼻子。
男人听完放声大笑:“哈哈哈哈,下流?可笑,你看看你看看,进出楼里的人,哪个不是达官显贵?这楼装饰的如此精美雅致,又怎会是下流之地呢?”
“我……哎呀,我师父说了,不能进去,说,我还小……”云落搓了搓鼻子。
男人笑着道:“也对也对,你现在来这地方,确实还太小……不过,进去看看又有何妨?我对这里面很熟悉,我可以带你进去,就只是瞧瞧,瞧完咱们立刻就走,怎么样?”
云落有些动摇了。 “好……那……那我就跟你进去瞧一瞧,就只是瞧一瞧……”云落犹豫了很久,才用了很小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那男人咧嘴笑了,说道:“这才像个男人嘛,走。”说罢他迈开步子走进了花楼,云落就紧紧跟在后面。
男人的个子很高,恰好挡住云落的视线,两人一先一后步入花楼,男人向旁侧了半步,给云落让出一条视野。
云落霎时就怔住了。
他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地方,华丽到令他觉得非在人间。
络绎的富贾过客和不绝的清红娇倌纷纷向这位衣着朴素、形相清秀的少年投来斑斓的目光。他们不少人在笑,男的撇嘴半笑,女的掩嘴轻笑。
“好看么?”高个男人突然问云落。
云落点点头:“好看,比我师父以前的宅子还好看。”
“要不我带你上去看看?上头更好看。”男人低笑着问。
云落杵在原地,显得有些扭捏:“我……我……”他已经快十六岁了,很多东西他还是明白的。那些女人一个个如何搔首弄姿,如何媚眼传情,他都看在眼里。
“走吧,就上去看看光景。”男人道。
云落点了点头。
沿着楠木玲珑梯曲折爬上,当真是一层精过一层,一步艳过一步。到了倒数第二层,男人停住了。
“小兄弟,你我今日有缘,既得访此仙址,不妨一同坐下小酌两杯,我在这城里许多年,也并不和多少人熟络来往,权当交个朋友,如何?”男人负手笑问。
“我……”云落本想说,自己只是跟他上来看看,但瞧这男人如此盛情,又不好意思开口拒绝,他反复雕琢,总觉得这是自己“闯荡江湖”的第一个朋友,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江湖兄弟素有“忘年交”这一说法,岁数鸿沟并不成问题。
“好是好,可我不会喝酒……”云落道。
“哈哈哈哈,”男人干笑了几声,“闯荡江湖怎能少得了一壶酒?谁是一生下来就会喝酒的?你若是不喝,永远都不会喝。”
云落喜笑颜开:“好!那,那我跟你喝!”
两人挑了张桌子坐下,男人要了壶酒,两盏花杯,两碟牛肉。男人斟上了酒,举杯道:“我姓邢,草字卜甬,我比你年长,你就喊我一声邢大哥吧!”
云落显得很兴奋,以至于还未饮酒,颈根已然微红,他总觉得今天找到了一些江湖上的感觉,结交了自己的第一个江湖朋友,他高举酒杯:“小弟云落,多谢邢大哥款待!我……我先干为敬!”
三巡酒过,邢卜甬跟他讲了不少江湖上的趣事,云落听得津津有味,他已经醺醺的有些朦胧。“邢……邢大哥,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能像现在这样,跟你这样一位江湖豪杰举杯共饮,行走江湖,可是,可是我那师父啊,她就把我看的死死的,我出个门,她也要,询上询下,再三盘问……我……我……真的是……”云落酒劲上头,说面红耳赤,就连面前这个他并不了解的“邢大哥”都叫成一位“江湖豪杰”。
“你师父?”邢卜甬啜了啜嘴,“你不受你父母管教,干什么被教武功的师父处处约束着。”
云落叹了口气:“唉,邢大哥有所不知,我父亲曾经也是个走江湖的侠客,后来,他遭人杀害了,幸亏师父碰见了我,才把我收留了,还传我武功。其实……她虽然总是管着我,但她在我心里就和亲姐姐一样……”
邢卜甬撇了撇嘴,道:“姐姐?你师父还是个女的?一个大男人,总被女人管着,成什么样子?”
云落低头,笑而不语。
邢卜甬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道:“我在扬州地界吃了十多年的饭,这几年来……好似并没出过什么命案……但好像……好像……”邢卜甬皱了皱眉,似乎在思索什么,倏然眉目一展,好似茅塞顿开:“对了,约莫是五六年前,咱们扬州城鼎鼎有名的萧明大侠给仇人害死在了城外……啧啧啧……当真可惜……”
云落突然神情激动,双目斥血:“是……是……”他咬着牙,“萧大侠就是我爹爹……”
“啊?”邢卜甬很是惊讶,“你的爹爹……就是萧大侠?”
云落点了点头。
“那你为何姓云?”邢卜甬又问。
云落道:“我师父姓云呗……我给师父收留之后就改了名和姓。”
“啊——?”邢卜甬又一声。
云落奇怪道:“邢大哥,你怎么了?”
邢卜甬凑近低声道:“扬州城只有一户人家姓云,那就是当年赫赫有名的云家!嘿哟,这云家当年在扬州城可真是声势滔天啊,家底阔绰不说,还是有名的武学世家……可是……也正是五六年前,和你爹爹死的是同一段时间,云家的人一天之内消失的无影无踪,宅子也烧了……”
云落忽然记起了师父烧掉的那间老宅,隐隐觉得一些事情似乎有着什么联系,但究竟有什么联系,他总是想不出来。
邢卜甬又悄声道:“你……你师父……该不会真是当初云家的人吧……”
云落有些模棱不清,缩着下巴,轻轻点了点头:“呃……嗯……好像是吧……”
邢卜甬又凑的近了些:“那……那你可听说过……攒凤心经?”邢卜甬的最后四个字几用气声吐出,只教云落一个人听见。
云落自然的点了点头:“嗯,我知道啊,师父教我的心法就叫……攒凤心经……”
“诶哟喂!”邢卜甬一拍大腿,“你小子可不得了,得了云家真传,将来恐不可限量啊!”
云落嘴角抽了抽:“应该吧……”
“哈哈哈哈,”邢卜甬大笑,“这东西你练好了,何愁没办法给你爹爹报仇?别说这个,你将来闯荡江湖成为绝顶高手,名扬天下,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云落听的有些窃喜,但强忍着面不改色:“邢大哥言重了,再说了,我连杀父仇人是谁都不知道,何谈报仇一说。”
邢卜甬听完,沉吟了许久,随后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怕你不肯……”
云落按着桌子站了起来:“邢大哥真有办法查到我当年杀父仇人?”
邢卜甬笑道:“住在这楼顶的人,通晓五湖四海的消息,她或许有办法……只是……”
云落问:“只是什么?”
邢卜甬坏笑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带你去了你又要怪我,这女人可是个……嘿嘿,而且啊,她还是这楼里的头牌。你……敢去么?若敢,我这就带你上去。”
云落咽了咽唾沫,干愣了许久,点了点头。 两人绕上顶楼,面前是一扇雕花木门,木门口站着两个全身黑袍的高大男子,遥看见邢卜甬上来,径直从两侧退下去了。
到了门口,云落忽然拽住邢卜甬:“哎,邢大哥,你说……咱们就这么贸然前来,人家会告诉我么?”
邢卜甬笑道:“哈哈哈,她会的,你身上有她想要的东西。”
云落呆呆点了点头。
邢卜甬轻轻扣了扣门,说道:“蓝姑娘……蓝姑娘?老邢来找你啦……”
门里传出酥媚的女声来:“哟,邢大哥怎么今日得空来看望小妹?你知道的……在这楼里,就是想看我一眼,至少也得……”言罢,即是格格几声娇笑。
邢卜甬看上去很犯难:“嗨哟,老哥哥来看看好妹妹身子如何,还要收个账么?再者啊,今日老哥哥给你带来个……带来个白净小公子呢。”
门内又娇笑起来:“跟大哥开个玩笑,快进来吧……叫我瞧瞧你带了个多白净的小公子来……”
邢卜甬回头对云落微笑道:“走吧。”
云落干咽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随后跟着邢卜甬进了花门。
才进去,云落就急忙闭上了眼睛。
因为他迎面榻上的女人穿着实在是暴露,他刹那就看见了大片白花花的肌肤。
“嗳哟……可真是个俊俏的小公子呢……来,别害羞呀,让姐姐看看你……”云落耳朵里钻进了这句话后,把眼睛捂的更死了。
“没事的,大丈夫,将来要走江湖的,这种场面算得什么?”邢卜甬安慰道,“快去,你不想问你的事了?”
云落重叹一声,撒下双手,深深揖道:“在下云落,见过姑娘……”
“来……抬头……”榻上的女人说话很慵懒,声音中却有股不可抗拒的力量。
云落缓缓抬起了头,目光正好瞧上床上斜躺着的这位妖艳女人。
女人的五官雍容精致,身上只穿了件薄透紫纱,里面的心衣隐约可见,她两腿大部分都裸露在外面,纱衣上半部分只将将沿着心衣的轨迹盖在胸口,肩膀锁骨也都露着,雪白雪白的。
云落脑子一热,忍不住想,这女人衣服盖住的部分是不是也那么雪白雪白的?想到这里,他脸上一红,可紧接着又不禁联想:“只看到过师父的脸、手,都是一样白白亮亮的,不知道她……呸!该死该死!”他的脸更红了,心里头狠狠骂了自己两句。
“你脸红什么呀……”那女人把外侧的腿竖直蜷了起来,她肌如凝脂,盖在大腿上的紫纱“刷”就滑了下来。
云落心脏砰砰直跳,脸上火辣辣的。
“我……我……我这次和邢大哥前来,是……是有事相求与姑娘……”云落终于战战兢兢说出了这句话。
女人红唇一撅,轻嗔道:“干嘛总姑娘姑娘的……”她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两手支住下巴,“我姓蓝……我是这间花楼的主人……你呢……就叫我蓝姐姐吧……”
这女人正是蓝月。
云落仍然紧张:“是……是……蓝姐姐……”
蓝月莞尔一笑:“你有什么事?说吧……”
说到这里,云落将脸色正了正:“请姑……请蓝姐姐告知,当年……究竟是何人杀害了萧明萧大侠?”
蓝月微微一愣,而后软绵绵地道:“你就这么问我……我哪儿知道呀……”
云落站直了身子,显得略急:“可……可邢大哥说……说你知道的呀!”
邢卜甬插嘴道:“哎哎哎,我只是说我这妹子消息灵通,可没说她什么都知道,你这傻孩子,哪有你这么问的,你该问问人家能不能通过关系帮你查查当年的事情才对……”
云落恍然大悟:“哦……哦,那……蓝姐姐,你……你愿不愿意帮我……查……查一查当年……”
蓝月又把嘴巴嘟了起来:“你说查就查?人家凭什么帮你呀……”
云落结结巴巴的道:“那……那……那姐姐想要什么?或者……姐姐想办什么?云落都可以帮你。”
蓝月邪魅一笑,伸出玉指,轻轻勾了勾:“你过来……”
云落依言走了过去。
“再靠近点……再近点……对……来……”
蓝月不断使唤着云落一步步凑近自己的身体,直到云落已挨住床沿,蓝月忽然坐起,伸臂揽住了云落的脖子,往床上拉去。
云落猝不及防,更没想到这娇滴滴的女子有这么大力气,身子不由自主往前一扑,正好压在了蓝月身上。他两腿分跪,骑在蓝月小腹上,双手撑住床板,想要起身,却被蓝月一把抓住了领口。
“我好看么……”蓝月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酥绵绵地问道。此刻二人四目相对,面颊相距不过一寸,云落只觉得眼前貌美若花,轻嗅兰香扑鼻,而胯下蓝月小腹柔软温热,直激的他心醉神驰,意乱情迷。
邢卜甬见状,悄然退出了房间,关好了门。
“好……好看……”云落痴痴地道。
他微微垂眸,看见面前美人娇艳欲滴的红唇,大脑一空,缓缓就往上凑去。
蓝月急忙伸出手指,抵在云落唇上,“你好坏呀……”蓝月嗔道。
“啊……姑……蓝……蓝姐姐……云落失礼了!”云落急忙坐直,如梦初醒。
“你还知道你对我失礼呢……顶的人家小肚子好痛哦……”蓝月两道秀眉蹙在了一起,却更显娇媚。
云落这才发现,自己胯下阳物不知什么时候充血挺起,硬梆梆的,正抵在蓝月柔软的小腹上。他霎时面红耳赤,挣扎着要起身,蓝月又一把抓住他俩袖,微笑道:“小公子……你……还未行过房吧?”
云落慌道:“何……何为行房?”
蓝月道:“嗯……那你可知道,这床……除了睡觉休息……还有什么其他用途?”
云落很紧张,接着道:“不……不知道……床除了睡觉……还能用来做什么?自从去年开始,师父就没再叫我跟她一起睡过床……我……我……向来都是睡地上的……”
蓝月格格一笑,捉住云落手腕,猛一发力,把他反压在了身下。云落很是诧异,他近来勤修攒凤心经,又有云暮雪啖龙心经相辅,内力大有精进,只是给这女人一拿,竟然完全挣不动。
蓝月魅笑着,缓缓将整个身子压在了云落身上,双峰在云落的胸口挤成了两团。
“那……要不……你别走了……今晚我就教教你……床的其他用途……”
蓝月凑在云落耳边,轻轻说着。
云落一颗心怦怦乱跳,结巴道:“那……那不行……我每晚都要回家……不然师父要骂我的……”
蓝月道:“你多大了?师父还看你看的这么死?”
云落答道:“过了年,约莫就十六岁了。”
“唉……”蓝月叹了口气,显得有些失落,她坐起了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云落,“可惜……你还太小了……”她用手轻轻捏了捏云落的脸颊,“等你长大些……姐姐再让你放肆……”
云落听的稀里糊涂,看见云落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蓝月忍俊不禁,哈哈笑了几声,从云落身上起来,背对着他道:“你走吧……今晚……姐姐不能留你。”
云落唯一迟疑,连忙道:“可是姐姐……我……”
“你今晚又没办法陪我,我干嘛要帮你找线索啊……”蓝月将脸侧过来了一半。
“我可以!我……大不了不回去了,再挨师父一顿骂就是。”云落急道。
“不行不行,你还是太小了……姐姐留不得你……除非……”蓝月忽然驻言不发。
“除……除非什么?”云落问。
蓝月转身道:“除非你能帮我找到……当年云家的……攒凤心经!那我可以考虑帮帮你……”
云落神情一滞,心道:“那不正是我师父教我的心法么……”他现在明白,为什么之前邢卜甬说自己有这女人想要的东西了。
可规矩云落心里还是清楚的,他心中一阵思量,说道:“不瞒姐姐,攒凤心经正是我师门武功,但是……我得向师父请命,征得同意,才能……”
蓝月眉毛一挑,道:“那算咯……你回家吧,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来找我,那时候我就帮你找你爹爹的死因……”
云落搔了搔脑袋,他记得师父说过,这两门心经绝不外传,所以他也没多大把握,只能道:“多谢蓝姐姐!我……我会很快就回来的,此时事关家仇,相信师父也一定会帮我!”
蓝月微笑,没有答话。
云落低着头跑了出去,邢卜甬就在门口,云落好似没看见他,直往外冲。
邢卜甬准备拦他,蓝月挥手阻止。邢卜甬皱了皱眉,转身进了门,俯首扣地,大声道:“属下适才言语上对教主多有冒犯,请教主赎罪!”
这个邢卜甬,就是五毒教长老邢不通。
蓝月下巴一扬,道:“无妨,你起来吧。”
邢不通问道:“教主,刚才为什么不把他强留下,在咱们地盘上,云暮雪又找不到,咱们大有办法逼迫他写出攒凤心经啊……”
蓝月摇头道:“不行……还有些事情……我得找云暮雪那丫头弄明白……来,你过来……”
蓝月凑在邢不通耳旁低声交代了几句,又给他手里塞了颗药丸。
“明白了么?”蓝月笑的妖娆邪魅,“去吧……”
邢不通点了点头,直跃窗飞身出去了。 云落垂着头,在嘈杂的大街上晃荡,满脑回想着刚才的事情。
“这个蓝姐姐……怎么会想要攒凤心经呢……也对……之前邢大哥说这功夫很厉害,云家消失,这功夫就更难得了……可她怎么知道我会有这门……嗯,人家也没说知道我有,或许只是开玩笑,故意出个天大的难题刁难我,没想到正巧我就有这门心法……”
“唉……”云落叹了口气,又想到:“先不管别的……赶紧想想怎么跟师父开口吧……”
“云兄弟。”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了云落肩上。
云落正出身,吓得咯噔一下,蓦然回首,松了口气。
“邢大哥,原来是你啊……你怎么跟上来了……”
邢不通道:“跟我来,城南有个茶馆,你喝过了扬州最好的酒,我带你再去尝尝最好的茶。”
云落摆了摆手:“不了不了……你瞧,天色不早了,再晚点师父又要叨叨我了……我还指望她答应我外传心法呢……”
邢不通低声道:“就是蓝姑娘让我叫住你,跟你交代些……交代些你父亲的事情……”
“哦?”
云暮雪正在小院子里为云落做着晚饭,她知道自己不能总圈着他,适当让这小子出去跑跑也没什么大不了。
云暮雪刚把饭菜摆在桌子上,外头就响起了叩门声。
云暮雪淡然一笑:“这小子,今天倒知道早些回来。”
云暮雪拉开了门,只见云落杵在门口,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见过师父!”
云暮雪微微有些诧异,灵眸微瞪,缩着下巴点了点头:“呃……啊……好……好……你赶紧进来吃饭吧……”
云落蹦蹦跳跳坐在桌子旁,等着云暮雪坐下动了筷子,他才扒起饭菜。
云暮雪笑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懂规矩?”
云落道:“怎……怎么了师父?”
云暮雪嘴角抽了抽:“没事……就是有些不习惯……”云暮雪吃了一口,又问:“你……你今天怎么了?多吃点肉啊,怎么净挑素的吃?”
云落随口道:“对身体好……对了师父,咱们的攒凤啖龙两门心经,不是应当阴阳两合,效果最是好么?”
云暮雪点了点下巴:“嗯,不错啊。”
云落一边往嘴里送着饭菜,一边问道:“那假如……假如师父你把啖龙心经也教给我,那我岂不是能进步更加神速……”
云暮雪抿了抿嘴唇,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讲过,阴阳同修是指你我这样的人……你我这样分别学过攒凤啖龙心法的人一起练功,如果一个人同时修炼……会经脉尽废的……”
云落点了点头:“是我疏忽了,多谢师父指点……”他夹了一大筷青菜塞进嘴里。
云暮雪停了筷子,撑着下巴道:“你从前不是最爱吃青椒炒肉了?今天干么不吃啊……”
云落道:“今天胃口不太好,想吃些清淡的……”
云暮雪道:“那……等下我去给你买你最爱吃的糖葫芦,怎么样?”
云落笑着点了点头:“好,谢谢师父!”
“嗡……”
银光闪烁,云暮雪手执长剑,云落已然跳在了窗边。
云暮雪多年未和人动手,但这一剑也算不得慢,云落虽然躲开了,可脸上却留下道疤。
云暮雪傲然直立,将剑尖一拧,目若冰霜,冷道:“你是谁……”
“云落”把脸顺着那道疤撕开了,里头竟然是另一张脸。
云暮雪寒霜一样的脸色逐渐变成惊异,眼前这人无论身材声音都和云落无二,但却长了一张奇丑无比的脸,辩不清五官,没有头发,整个脑袋像是个肉瘤。
这个怪人趁云暮雪出神之际,越过窗户,眨眼便不见了。
云暮雪回过了神,但已然追他不上,放了剑,呆呆思索了一阵,陡然一拍桌子:“蛊童!”
云暮雪一边托着下巴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边碎碎念道:“蛊童……怎么会有蛊童找上来……那不是南疆才有的东西么……中原地区……谁会养蛊童呢……这么好的易容术……”云暮雪突然停脚,猛然抬头。
“五毒教!”
云暮雪失了魂一般扭头冲出房门,朝着街上跑去了,边跑边大喊:“小落——!小落——!”
真正的云落早早被邢不通拉在了茶馆里,现下刚出了茶馆,正要回家。
云落边走边揣摩着刚才邢不通的话。
“蓝姑娘说,与其问她,为何不去先问问你师父?”
“问我师父?为什么?”
“蓝姑娘何等人也,她那么聪明,肯定猜到你师父就是当年云家的人……她说了,萧大侠的死和当年云家脱不了干系,所以……”
“可……我……”
“你放心……蓝姑娘已经给你准备了一手,喏,这枚药,吃了它,你的声音会变化一个时辰……”
“倘若……倘若……倘若真的和师父有关系……只是变化声音……我就算乔装打扮,师父也未必告诉我,我又打不过她……”
“哈哈哈,傻小子,你好好想想你都会些什么,活学活用啊,那样子……她还看的到你……又摸得着你么?”
云落很聪明,他听懂了邢不通在说什么,可是他很纠结,他究竟要不要这样对待自己的师父?
云暮雪在外头奔波了一个时辰,还是没见到云落踪影,找不见云落,她心底总是凉凉的不安。
“他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云暮雪想到这里,又掉头冲回了家中。
“小落!”她格拉一声推开门,桌椅饭菜都放的好好的,不像有人来过。
云暮雪叹了口气,她打算继续找,找不着云落,今晚她恐怕是睡不了觉了。
出门之前,她喝了口茶水。
“喂……喂!丫头!”
一个粗砾的声音突然出现,闷闷的,好像离云暮雪很近。
“什么人?”云暮雪反应机敏,但驻足扫视一圈,不见人影。
“哼,臭……臭丫头……我……我有事情问你!”那声音又来了。
云暮雪辨了声音方向,微微低头,美目睁的奇圆,心中暗暗道:“不会吧……”
这个声音位置她异常熟悉,虽然不愿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她只好先出言试探道:“你是什么人?想知道什么?”
她仍然很诧异,倒不是诧异为什么会有人跑到那个地方去,而是这人怎么进去的?难不成自家武功有过外传?
“我……我问你,当年萧大侠的死……和……和你云家到底有没有关系?”这个声音虽然听起来狠厉,但语气却有些畏畏缩缩。
云暮雪提了口气,将刚才因为紧张而剧烈搏动的心跳压了下去。
“你不怕死么?”云暮雪并不回答他,反而冷冷质问道。
“你……”这个声音有些怯懦了,须臾又朗声道:“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你可知道……我现在在什么地方?”
云暮雪讥笑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说,你真的不怕死么?”
“哼,你伤不了我。”那人道。
云暮雪不屑道:“我没功夫跟你耗,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变成一摊血水……”她抬足就又要出去,肚里却骤然一痛,像是胃脘中突然给插了一刀。
“嘶……”云暮雪冷不丁搐了一下,险些儿摔倒,手掌连忙扶住门框,另一只手按紧了肚子。
“回答我的问题!”那声音多少硬气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云家当年如何,也没必要告诉你。”云暮雪撇撇嘴,银牙轻咬薄唇,那一下着实痛,她鬓角已微有冷汗。
“你要是不告诉我……可就别怪我……”
云暮雪忽然感觉肚子里有些奇怪,她能感觉到有个东西在里头胡乱动弹,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可她看不见,心中多少有些慌了。
“你……你要干什么?”云暮雪问道,“诶……嘶……”肚里面突然钻心的疼,她不由得弓下身子,两手使劲按住了腹部。
“我刚才四处看了看,姑娘肚里实在是一处珠房仙址,幽润温软,我摸来摸去,挑了块最肥最嫩的肉来,忍不住咬上一口……姑娘不会见怪吧?”那声音得意洋洋的。
“你……!”云暮雪察觉此人言语中涵带轻薄,有些恼了,她又急着找云落,当下潜运啖龙心经,打算直接抽了这人阳气,不管杀不杀的死,总能先教他老实下来。
“这……”云暮雪突然发现,自己刚去抽取肚里那人的一部分阳气,身体就损失了一部分阴气,“攒……攒凤……你……你学过攒凤心经!”确认了这件事后,云暮雪双目矍然。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快些告诉我,当年萧大侠的死,到底和你云家有什么干系?否则别怪我……”那声音故意压低,阴森森的。
云暮雪打小吃软不吃硬,遭这么疑问,心中反而更横起来。“我再说一遍,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想问我云家的事,你还不配。”云暮雪冷道。
“好……你肚子里好看的紧,我就到处观摩观摩。”
“诶哟……”
云暮雪蓦然觉得中腹里头陡然传出紧塞之感,她自小修习啖龙心经,于腹中情形感知高乎常人,她知道是肚里那厮挤过了自己胃脘底下的幽穴,硬往肠海中钻去。
依云暮雪掂量,这人在自己肚里少说化了与胃囊一半相当的身形,这等大小撑开那朵狭小的肉菊,焉能不痛?
云暮雪脸色发僵,本就雪白的面颊激的更白了,她额头汗珠已凝成豆,轻咬樱唇,微蹲在地,双手死死揪住腹前的衣料,喉间传出一连串快速而细小的颤音。
“嗯……嗯……嗯……呃……”云暮雪越是感觉痛,越是不乐意叫屈,胸中憋着一口气,蓝白色的氅衣下玉体不住战颤,直到腹中那人钻过幽穴,闯入肠内,云暮雪才如释重负,全身卸力,向后跌坐下去,顺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嘴里依旧硬气:“你还有什么本事?”
那人给这话一挑,似是不乐意,蹬红踩玉的向柔嫩肠海深处潜去。这一遭当真苦了云暮雪,愣是受着一团硬物在自己肠中横冲直撞,直搅的腹中肠鸣阵阵,肉浪涛涛。云暮雪虽然性格冷硬,但终是肉体凡胎,口中虽没什么声响,俏脸已经逼的煞白,柳眉狠蹙,目光含怨。
那人钻了一段,停了手脚,又问道:“当年萧明萧大侠的死,和你云家到底有没有关系?”
云暮雪酥胸起伏,一手撑地扶直身子,一手搭在肚上,微喘道:“你就是再问我一万次,我也不会告诉你有关我云家的半个字!你说的什么萧大侠,我也根本不知道!”
那声音嗡嗡响起:“看来你还是嘴硬……”
“嘶……哼嗯……诶呦……”云暮雪腹里某处忽传出一阵绞痛,娇躯倏地一弓,全身绷紧,发出一串并不响亮的娇吟。
“你要是再不说,你的肠子可要穿个窟窿了。”那声音阴恻恻地道。
云暮雪将银牙咬的咯咯作响:“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什么萧明……”她清晰的感受到腹部深处的刺痛,是那人钻进肠道后,将身体横过来撑起。幽肠本就狭窄,将容他一人在里面伏行通过,行进的快了,云暮雪尚觉不适难耐,又何况他强行横转身体,撑开肠壁。
“你不认识?你……你怎么会不认识?你……你不可能不认识啊……你当年不是……”那声音说了一半,突然打住了。
“呃……我……”云暮雪疼得全身冷汗直流,捂在肚子上的手几乎要隔着衣物把肚皮抓破了,撑着地的手也几乎把指甲嵌进木制的地板里。
“说啊!”
“啊……!”
云暮雪明显的感受到那个人在自己肠道中横着身体,又狠狠伸直了手脚。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云暮雪撑着最后一点力气说完这句话,便即痛的昏死了过去。
事实上,在五年前云暮雪夺过那个白衣男子的剑并划过了他的喉咙时,她并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
“你……你说话啊?”藏匿在云暮雪腹部深处的人试探着问了句,他感受不到了紧紧束裹着自己的娇软肠壁那先前的颤动。
云暮雪就这么静静侧躺在地板上,像一朵优柔凋零的雪莲。
片刻,她樱红薄润的双唇竟自己上下分开了,露出洁白的牙齿来,很快,里头冒出来一团黑影,顺着她脸颊侧面咕噜噜滚落在地板上,还带出一串涎水,莹莹的挂在她嘴角,沾在她侧脸上。
那团黑影在地板上滚了几圈,眨眼的功夫变作了成人大小,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黏糊糊的液体,再定睛看去,不是云落是谁?
“师父……当真不知道……不知道我爹爹……不知道萧明么……可……当年不是我爹爹拜托她……”云落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近云暮雪的身畔,瞧见她苍白的脸色以及沾在颊上的几缕青丝,云落心中一阵懊悔。
“我……我干嘛这么对师父……”云落俯下身子,近这么看,云暮雪容貌清雅精俏,她汗珠未落,沾在脸上,有如玉承明珠,花凝晓露,而仍柳眉微皱,面无血色,更惹人生怜。
云落实在忍不住,伸手将沾在师父脸颊上的几根乱发捋回她耳后,又盯着那张恬静美妙的脸看了许久,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原来师父的身子这么软……”云落心中一动。
其实他小时没少和云暮雪有过身体接触,但童时无忌,现在他年岁已到,心中初露男女旖念,今日又先后接触女子身体,难免有些血脉翻涌。
“在外面……人家说女大当嫁……其实师父也过了二十岁了吧……”云落强定心神,把云暮雪抱到床上,“她也不说……去给我寻个……算了算了……就师父这般模样,走在街上说是小家碧玉的少女又有何妨?”
云落把黏糊糊的衣物扔到了屋外,他现在不敢去花楼,只是守在云暮雪窗边,直到天亮。 云暮雪恍恍惚惚地睁开双眼,窗外透过来淡淡薄薄的光,轻轻笼在她脸上。云暮雪勉强撑起身子,腹里还残着些余痛。
“嘶……”她揉了揉发痛的部位,细一感知,肚中无物,松了口气,微眯着眼扫了一番,恰看到了伏在床边的云落和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
云暮雪心头涌出一股暖意,微笑着抚了抚云落的脑袋。
云落颤了颤,支起上身,双眼依然惺忪,打了个哈欠道:“啊……你……你醒了?我……我昨晚回来看你倒在地上……”
云暮雪柔和道:“我没事……”
云落揉了揉眼睛:“那就好……”
“跪下!”上一刻云暮雪还面如春风,可眼神说变就变,目光中霎时寒气逼人。
云落的瞌睡一下就醒了,本能地噗通跪倒,嘟囔道:“干……干嘛啊……”
云暮雪愀然道:“你昨天去了哪里?”
“我……我……”云落结巴着道:“不就去城里逛了逛嘛……”
云暮雪道:“你是不是见过了什么人?”
云落撇着嘴:“没……”
云暮雪微微侧目:“当真没有?”
云落仰着下巴:“没!”
云暮雪低了低头,轻轻叹了一声,说道:“不管你有没有,从今天开始,没我的允许,你不准再出这个院门。”
“啊?”云落张大了嘴巴,“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云暮雪厉声道,“我……你……你知不知道,就凭你现在的本事,出了门,遭了什么人的欺负怎么办?”
云暮雪说着说着,双目微微发红。
云落搔了搔脑袋:“不是……谁能欺负我呀……”
云暮雪颤声道:“好,那等你有一天,等你有一天打的赢我了,随你怎么出去!”
说完这句话,云暮雪扯过毯子,侧躺回床上,背对着云落,不再出声。
云落心中嘀咕:“师父怎么小姑娘家家的……唉,师父本来也就是个姑娘啊……”
云落本以为,云暮雪是玩笑话。
那之后又是五年,他竟再也没见过扬州城里的春夏秋冬。
云暮雪彻底把云落关死了。
蓝月得知了攒凤啖龙的奥秘,千方百计的想把云落给弄进花楼助她练功,期间她也无数次派人去云暮雪的院子试探,但总被提前察觉,无功而返。
云落就这么日复一日地望着院外那一小片天空。他想出去,不只是这个院子,他想走出扬州,他想到更远的地方看看。
名扬天下,他打小就这么想了。
他有时候也会恨云暮雪,可是自云暮雪把他关死了后,仍和往常一样,谦和温柔,甚至待他比以前更好了,他偶尔耍性子,云暮雪也只是笑笑。
人就是这么奇怪,云暮雪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她甚至能大义灭亲,却偏偏把自己的所有温柔给了一个非亲非故的孩子。
当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又有谁会去想,对于云暮雪来说,除了云落,她还剩下些什么呢?
偶有一次邢不通趁着云暮雪出门,溜进院子,假意给云落带了壶酒,交代他,蓝月姐姐很惦记你,你什么时候得空了一定要去看她,她肯定会帮你查查当年的事。
邢不通总共见了他两次,第二次见面,又跟他说务必好好修炼那门啖龙心经,练得好了,打赢了云暮雪,不就自由了?
云落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没由的相信这位江湖大哥,他拼命的练,拼命的练,几乎每晚都要光顾一次师父的玲珑肚腹……
蓝月则十分沉得住气,她从来不急,五毒教上下教众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在她当上五毒教教主之前,五毒教已经在中原隐忍了二十多年。五毒教想法很单纯干脆,不过是要个武林至尊的位置。五毒教从没想过跟朝廷对抗,他们没必要,也没能力,但他们会四处去勾结势力,假意密谋造反。被他们盯上的地方势力无不满足几个条件:有强悍武功秘籍,资本雄厚,且蠢蠢欲动不满现状者。
就好像当年的云家。
他们利用自己的人脉资源得到的情报去和那些地方势力换取武功秘籍,但细节处理的极好,一被发现,绝不是参与造反的一方。
蓝月博览各派武功,终于发现云家啖龙心经这一修炼内功最为快捷的心法。她的啖龙心经已修到了极致,但若说和云暮雪硬碰硬,她自恃没那个把握。她知道,她只需要一个契机,让她天下无敌的契机。
这个契机就是云落。
而蓝月要做的,只是等待,等云落彻底掉入她手里的那一刻,也是她带着五毒教在中原掀起血雨腥风的时候。
白驹过隙,云暮雪在这院门里进进出出,看向云落的眸子从低头到抬头,不知不觉,当初在自己怀里哭哭啼啼的小男孩儿已经出落的颀长潇洒了。
可当初那个带着些痞性的绒眉少年也不见了,换来的是一对寒星般的双眼和湛然冷傲的眉宇。
神情像极了许久许久之前的云暮雪。
有天云暮雪看着玉树般的云落,心念一动,在院子里给他又支了张床,让他睡外面,告诉他男女有别,别说地板,现在连屋子都不能让他住了。
云落并没说什么,只是照做。
说来奇怪,这年冬天又下雪了。
扬州这地方冬天很少下雪,自云落记事起也不过有两三场,印象深的也只有两场。
第一场下的格外的大,那场雪中他失去了父亲。至于第二场让他记住,只是因为他那次偶然问起云暮雪为何一直在院子里,不去别的地方看看。云暮雪回答了什么,他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云暮雪回答过之后,天上就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而自己的这位师父伸出玉一样的纤手去接雪的刹那,极美。
为了躲雪,云暮雪让云落睡在屋子里。
“地板上凉……今晚你睡床上吧……”云暮雪说道。
“可是师父……”云落用极富磁性的声音问道,“这样合适么……”
云暮雪道:“你……我给你画了条界,你不准越过来。”
云落点了点头。
当晚两人同时坐在床上,云暮雪褪下外衣,明明云落连看都没看自己,脸上却火辣辣的,心中砰砰直跳。
“你要是敢……”云暮雪蓦地扭头,发现云落已经钻进了被子里,双目自然阖上,面容平静,清澈透明。
云暮雪看着云落愈发轩朗的面庞,抿了抿薄唇,皱了下琼鼻,轻声嘀咕道:“你要是敢愈礼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扯过被子自顾躺下了,心乱如麻的,许久才入了眠。
清早起来,她第一时间去看云落,发现他已然在窗外练剑了。
云暮雪紧张的翻看了自己的被褥衣物,规洁无匹,舒道:“这小子还是懂规矩的……”
她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总有些患得患失的感觉。
后来她又请人在院子里盖了间棚子,就在云落种下的桃树旁。
距云落被禁足已经五年了,终于有一天,云落的剑击落了云暮雪手里的剑。
那是被锁在院子里之后,云落最开心的一天,但他没有笑,这张棱角分明的脸似乎很难再露出那种天真纯洁的笑容。
云暮雪说到做到,放他出了院子。
但云暮雪还是跟着他,无论云落走到哪儿,云暮雪都跟着他。
云暮雪说,一个人不安全。
云落并不反驳,他依然没日没夜的练功,他面对云暮雪的表情越来越平淡了,但不是无情,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平静。
这五年并没给云暮雪带来什么太大的变化,瞧那眉眼还是清泉一般,或许比当年漫步在大雪中的少女多了些韵味,也少了些清冷。
云暮雪有时会故意踮起脚尖,刮着云落的鼻子,嘲笑他越活越像个呆子了。
云落总以微笑回应,云暮雪也笑,只是每每在云落转身的一刻,云暮雪脸上的那抹笑容就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又过一阵子,云暮雪开始偶尔放任云落自己去城里置办些东西了。
嗡——
刷刷——
“嘿!”
“呀!”
剑光在落英间交织,剑鸣在轻喝中回响。
“啊?”
嗖——
银白色的亮芒陡然带起了几丝乌黑的秀发,飘零在柔软的桃瓣上。
“你又输了。”云落挺着修长的身躯,负过长剑,傲然道。
“知道了知道了……徒弟……”云暮雪微笑着说,心中又道:“还是长大了……”
“这下你不用一直跟在我后面,担心我被人欺负了吧。”云落笑了,这几年他第一次笑得这么灿烂。
云暮雪冲着云落打量了一番,笑道:“你这身新衣服不错啊,看起来……像名扬天下那么回事儿,哈哈。”
云落自己去城里的裁缝店缝了一身黑袍,金丝缀边,衬得整个人挺拔俊秀。
云落低头,嘴角微扬,随后又略略正色道:“师父……你的亲友呢?”
“呃……”云暮雪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正自迟疑,忽然身后传来马匹的喘息声。
“这是你的小马驹么?”云暮雪转身看着院门口的一匹雪白的的马儿,“挺帅的嘛,你记得要每天刷洗,这样它长大了毛色才会……”
“这些我知道……”云落平静的打断了她。
“啊……啊,对了,我这还有些上好的马草……”
“不用了,我都有。”
云暮雪的笑容轻轻敛藏了起来,她用一种如水一般柔和的目光直视着云落,她盯住了那对锐气的眼眸,她害怕,莫名的害怕,害怕再也看不见。
就在昨日,云落和云暮雪约定了最后一次比武,如果云落赢了,云暮雪就放任他出去行走江湖,完成他多年前名扬天下的抱负。
云落做到了。
当云落和他的白马消失在扬州城外的夕阳下时,云暮雪和蓝月就都错了。
云暮雪打云落走时开始等,蓝月却已经等了五年。
她们一个认为云落只是出去游历一番就会回家,一个认为云落离开那个小院子就一定回来找自己。
整整一年,云落再也没有在扬州城出现过。
云落真的太向往这个庞大的江湖了,他太希望自己走出去看看了。固然他也记得父亲的仇,但是他不急,他一边跋山涉水,一边用着自己的方式打探有关自己父亲的事情。
云落早就不是那个稚嫩的孩子了,他明白蓝月不是一般人,他隐隐觉得不能随便去找此人帮忙。
云落养了一只信鸽,偶尔还会和云暮雪有书信来往,但大多时候都是云暮雪的封封叮嘱。
反倒是蓝月这次真的急了,在她得知云落离开扬州的第二年,终于忍不住派人出去寻找云落。
过年了,扬州城又下了雪。
云暮雪知道云落早就偷偷开始自己喝酒了,她那时不允,可如今望着门口薄冥冥的雪原,竟自己在桃树下埋了几壶陈酒。她期待着云落回来后和她一起对酌。
云落的回信越来越少了。
但云暮雪每次收到云落的信还是很开心,至少这证明两人还没有形同陌路。
云暮雪并不害怕等待,虽然她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去想,云落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云暮雪在扬州城的酒楼里发现了一件很令自己害怕的事情。
她听到了人家酒肆闲谈中提到了一个名字。
“你知道么,我表叔上福州送镖的时候,遇到了一大窝子劫镖的,整整二十多号人!”
“嘿哟,那还了得。”
“可是你猜,你猜我表叔正巧遇到了谁?嘿,萧南,萧少侠!”
“萧……哦——就是那个这两年在福越一带颇有名气的少年英雄?”
“正是他!好家伙,萧少侠的身手可当真了得,你别瞧那伙贼人二十多个,就算再来他二十多个,也……”
邻桌聊的起兴,云暮雪却难以下咽。
萧南,萧南,那不是云落的本名么?
云暮雪以为是凑巧,毕竟云落这个名字,已经给叫了十年了。
“萧少侠收拾完那伙土匪,我那表叔非要谢谢人家,谁知道人家脸一板,就杵在那儿:‘不用了……’后来我表叔磨破了嘴皮子,说了百十种方式报答人家,人还是僵着脸一句:‘不用了……我都有……’嘿哟,你说说这么好的人上哪儿找去?”
云暮雪听的脸色有些沉重,她很奇怪,为什么是萧南不是云落呢?
她忍不住凑过去。
“这位大哥,刚才听你们讨论那位……是何方大侠?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啊?”云暮雪笑问。
先前说话那人脸色颇为鄙夷:“你连萧南少侠都没听过?他一手剑法出神入化,游走福越两晋,那可是惩奸除恶,劫富济贫……还听说……他会仙术!”
“仙术?”云暮雪皱了皱眉。
“据说他……他能把身子变成指头大小!别小看这一手,他用这手功夫收拾了不少人!”
云暮雪淡淡的笑了:“哦……原来,是那个萧大侠啊,哈哈,哈哈哈哈……”
云暮雪回了院子,面无表情的挖出了那几壶酒,天上还飘着雪花,她坐在院子里,自酌自饮,雪花细细密密,悄然覆上她眉目,琼浆把她的胃灼的火辣辣的,可她身子还是很冷,寒冷入骨。
她轻轻擦掉了眉间的雪,望着院外无边的雪原,那里隐约有她和云落第一次相遇的影子。云落小小的,惦着脚尖,帮她擦掉了雪花,笑着说雪融似泪珠。
她明知道茫茫大雪之中已经不会有人回顾了。
谁知道,云落突然就回来了。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云暮雪就像往常一样出门采购。
街上窜过几个蟊贼。
虽然这情况不常见,但她并没放在心上。
可是身后遥遥的传来一声“站住!”
没喊住蟊贼,反把云暮雪喊住了。她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双腿也似灌了铅,就那么立在原地,还不等她回头,一道黑色身影已经从她身畔携着劲风冲了过去。
虽然只是一刹那,但她就是敢确定自己没认错。
“小落——!”
那个身影回头了。
就是那张熟悉的脸,还是那副湛然的神色。
云暮雪丢下了手中的东西,就要跑过去。
那身影留下了一声“师父好”,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人群中。
云暮雪还保持着一个要奔跑的姿势,眼里微微泛光。
“小落……”云暮雪轻轻低下了头,笑了,眸子里荡着碧水。
云暮雪看到了那把剑,剑上还挂着她缠的流苏。
所以她自认满足的笑了,提上东西,准备回家。
这时候又有两个人吸引了云暮雪的目光。
这两个男人看似平平常常,但云暮雪洞察力远非常人可比拟,她看得出,这两人在跟着云落。
“五……毒……教?”云暮雪认出了他们的打扮。
云暮雪在原地沉吟片刻,得出了一个结论:云落不是自愿回扬州的,他这次回来很可能与五毒教有关系。
毕竟那次五毒教派蛊童假扮云落找上门来,而后云暮雪又遭人入腹,这两件事虽然都不了了之,但她清楚五毒教不可能仅此而已。
云暮雪觉得五毒教大概是为了那两门心经,再进一步想下去,或许自己父亲当年要密谋造反也和五毒教脱不开关系。
如果这次五毒教真的要搞大动作,正好可以把所有事情都查清楚,又为了云落安全,云暮雪跟了上去。
以云落现在的身手,很快擒住了蟊贼。人群掌声涌动,很快里头钻出来两个人,正是先前被云暮雪看到的两人。
“多谢少侠!”
“少侠真是好功夫,为了报答少侠,我两兄弟打算请少侠去扬州最好的酒楼里一酌,如何?”
云落依旧是那副神色。
“不用了……谢谢。”
“咦?少侠,你的这柄剑……”其中一个人忽然说道。
“我的剑?怎么了?”云落问道。
“总觉得在哪儿见过……”那人摸着下巴说道。
“哎呀!”另一个人怪叫了一声,“这是恩公的剑!”
云落的表情逐渐凝重:“恩公?”
“十年前,我们兄弟二人曾被这柄剑救过!”一个人说道。
“那……那你可否还记得关于这个人的事情?比如他曾经到过哪里?认识些谁?”云落的神色很微妙。
一个人说道:“恩公当年把我们从贼盗手中救下之后,曾请我们去一家……一家酒楼里喝过酒,我记得,他和那里的老板娘很熟悉。”
云落眼中微微有光:“哦?什么酒楼?”
那人给他指明了方向。
云落明白了那是哪里,但既然回来了,不妨再去问问,反正他只身在外这么久也没找到什么线索来。
他这次回来,也是听到了消息,扬州有人在找一位姓萧的大侠,这位大侠在扬州已经十年没出现过了。
虽然明觉得消息很怪异,但他还是回来了。
云落到了花楼,云暮雪也到了,就在暗处看着他。
云落刚走进楼里去,就有一个瘦高的男人迎了上来:“欢迎少侠,我家主子等您很久了。”
云落笑笑,径上了楼。
推开那扇门,那女人就在床上趴着,和五年前一样的美丽妖娆。
“消息是你放出去的,街上我遇到的也都是你的人,对吧。”云落平静道。
“不错……”蓝月双手托腮,嘟着丰唇,“我可是等了你六年了……”
“干么要等我?”云落皱眉。
“你干嘛这么板着个脸……我那次给你留下了什么坏印象么?还是你觉得……我想害你?”蓝月的表情有些委屈。
云落颔首道:“不……只是习惯了这样……”
“你没有当年可爱了……”蓝月坐起来歪歪脑袋,“坐吧,在外奔波这么久,肯定累了,我给你放松放松……”
云落表情很淡定,因为他对自己现在的武功太自负了,他现在根本不会畏惧什么,于是直直走了过去,坐在了蓝月的床沿。
蓝月轻轻搭在了云落肩上,脸颊从他耳后凑了过去,吐息如兰:“我当初说了……等你长大了……姐姐就让你放肆……你……想不想……”
云落表情虽然冷淡,可胸口已经涌上热血,他毕竟正值血气年华,又尤其蓝月这种人间尤物,有几个男人能抵挡的住?
云落沉了沉气,低声道:“想不想什么?”
蓝月凑的更近了,胸脯抵住了云落肩头,唇齿几欲咬住云落耳垂:“你说呢……”
话说文章现在只在铁扇更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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