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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9-27 12:5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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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西装革履的王副校长在外头和沈红已经谈了十五分钟的话。英语课被打断了,四班的学生们窃窃私语着。
“什么事啊?”墨白听到副班长林浩在问。一米八的林浩坐在倒数第二排,离墨白的座位不远。
前面的刘璐伸出脑袋小声回答道:“你不知道吗?年级家长群里有个家长说,自己孩子经常看一个主播打游戏,昨天晚上看着突然觉得眼熟,发现是学校新转来的老师,就是沈老师!”
“打游戏怎么了?”
“嗨呀,主要是沈老师打游戏的时候会骂脏,弹幕又全是垃圾话,显得素质很低。家长们意见很大,觉得沈老师这样给学生立了很坏的榜样,不配为人师表。”
“私生活和工作完全是两件事呀,况且又不是骂人就代表素质低。”
“家长们可不管这些,谁打游戏都可以,老师绝对不能打游戏!”
王副校长严肃地说:“今天,会有A市日报的记者来采访你。”
“有必要吗?”沈红无奈地说,“我的观众也没多少,直播就是个爱好而已。”
“那你为什么打死不愿意放弃呢?”
“我的私事,我想别人没有权力干涉,我爱播,观众爱看。那些家长多管什么闲事,有些年级群里的家长,都不是三班四班的,也对我很有意见,这两天我都禁止私信和加好友了。”
“报社记者很喜欢这个话题,他们很可能会站在你这边,但你的隐私可能要全部曝光。另外,注意你说的话,会影响学校的形象。”
“沈老师。”墨白单独地跑到办公室里来了,此时其他老师那里都有很多人在问分数,唯独沈红这里没人。他一副司马脸地批着卷子。
看到墨白,沈红心情好了几分:“墨白,这次你英语考得不错。”
“多少分?”
“忘记了,反正还可以,我对你这次算比较满意的。”
墨白看了眼沈红比平常杂乱的办公桌:“沈老师心情很差啊。”
“自然。对了,你没看过我直播吧。”
“没有。”墨白也是才知道沈红有这么个爱好。她没怎么看过直播,只知道有些低俗的女主播、游戏主播的丑闻,原本印象是不怎么好的,但听到沈红也直播之后,她忽然非常好奇了。关于我的英语老师背地里竟然是一个游戏主播这件事,也许能写一部轻小说,或者换成色情主播会更好一点?
“最好别看,那是隐私。”
“隐私还播出来干嘛,那就是你想让别人看的。”
沈红心烦意乱的说:“好家伙,那不是给你们看的,如果看的人太多,我就不会搞成那样了。也不对,我到底还是不会改的。呃,如果我是色情演员,我不会希望我父母看我拍的a片,你懂吗?这个比喻有点鬼才……虽然看直播的人我都不认识,估计也有很多学生。但是……淦!妈了个比,你要看就看,我是不会改的!”
沈红爆出的粗口吸引了整个英语办公室的注意力。一时间,墨白也万分尴尬,不过她听出来其中没有恶意,沈红只是还郁闷着。
“抱歉。咳咳,没事,你们什么都没听到。”沈红厚着脸皮说,“话说墨白,你其他的考得怎么样?”
“语文应该还行,默写都写出来了,应该差不到哪里去,我以前语文就还行。数学出来了,平时做了作业,勉强及格了。其他的,物理、化学、政治、历史、地理、生物,我有自知之明,肯定都挂了。”说完,墨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你还挺乐观,挂成这样还不被杨老师整。”
墨白昂起头:“他敢!”
“我怕他碰瓷成功,那样亏的可是你。”
“你知道我打架的事了?”墨白脸上的笑容一僵。
“听说了些陈嘉的事,之前没有全信。但从你口里说出来,看来是真的,果然块头大就是能打啊。”
“块头大?呃,也算是吧。但这不能怪我,那家伙就是个流氓……”墨白想说陈嘉的不好,但忽然意识到沈红的微妙身份,没有再多说,“他当时把我气坏了,但我还是手下留情了。”
“保镖都倒在地上,却只打了他的脸?不得不佩服墨大侠的手段。”
墨白眉头微蹙:“这就是你直播时的说话方式吗?”
“哈哈哈,我老阴阳人了。”沈红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一个拿着摄像机的记者站在了门口。
一天后,一篇标题为《学校教师能否进行游戏直播》的文章刊登在了日报上。正如王副校长所预料的,记者的态度是直播不影响正常教学。然而尽管报社没有泄露沈红的全名和照片,他的个人信息还是被挂到了本地的教育论坛和各个学校的家长群里,教育工作者和家长都在讨论他,沈红也时常受到各种骚扰。王副校长又单独找了他两次,建议他放弃直播这件事。
“不,我不会放弃。过段时间,我会再开播的。”沈红扶了扶自己的红色鸭舌帽,固执地说。
“那也得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风头过去的比想象中还要快,毕竟互联网里大家都是鱼的记忆。沈红的工作没有受到太大的威胁,毕竟没有人规定老师就不能直播游戏,直播游戏口嗨这件事,顶多也只能算个人素质问题。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三班四班英语平均分都在年级前列,比以前韦老师带的时候还进步了些,因此本班的家长也很快偃旗息鼓了。
“晚上好啊大家。奥拉夫,这么久没和大家见面,给大家打个招呼,噜噜噜噜噜。”沈红逗了逗猫,发出相当奇怪的声音。白猫的眼神又愣又耿,像只肥鹅一样伸长了脖子,探出爪子拍沈红的手,那频率之快像是触了电一样。
“啊,好久没开播了。之前的话,当然是期中考试的问题,然后又出了点小插曲。”
“狗老师上报纸啦。”“什么事?”“被校长发现了?”
“没啥,无伤大雅的小事,就是,直播的事被家长们知道了,有些人意见很大。不过没出什么事,反正那些人也不看我直播的。期中完了之后我就空了,以后应该会经常播。感谢‘狗和猫一起直播打’的飞机,谢谢谢谢。这个啊,暂时是不会回答学校的问题了,搞不好工作丢了,直播间也给人冲了,本来我观众也不多的……诶,怎么今天这么多人?”沈红愣了一下,观众只能看到人气,这是虚高的数值,是可以花钱买的,平台也会用这个来捧红主播,沈红这里是能看到真实人数的。今天沈红的直播间有一千五百多人,远超平时。
“家长追杀到直播间来了呀。”“狗老师下面还敢整活吗?”“白猫好可爱!”
沈红不管到底是谁在看直播,爱看看不看滚,但他也认为多出来的人可能是自己学校的学生和家长。“可爱啊,当然可爱了。也不看看铲屎官是谁,奥拉夫这个比,懒得抽筋,和头猪一样,就会享受。”奥拉夫好像听懂了沈红的话,不满地喵了一声,但果然还是太懒,见抬爪子够不到就放弃了。
“狗老师单身吗?”“狗老师我支持你!”“老狗要火了?”“这不骗个妹妹身子?”
“不是,真有看了新闻来看直播的吗?我尼玛……卧槽!我安娜垂直飞了,正在前往月球基地了呀。哦,感谢fbk天下第一的飞机,谢谢谢谢,我喜欢夏哥。怎么突然这么多人送礼物,现在高中生零花钱有那么多吗?”
“我也不是个整活主播啊,这个直播啊,就是聊聊天的,真的学技术还是看职业选手去。播户外?我他妈不会播户外的,户外有啥意思,要户外自己逛街去。也不会双排的,我不双排,双排逼得我把把都要认真打,不双排我还可以躺赢,演演队友多好。带妹更不存在的,带个机霸,玩奶怎么带妹,一天友谊破裂,两天兵刃相见,有的妹妹啊,尼玛菜的脑溢血。”
“感谢……呃,英语课代表的飞机?谢谢谢谢。”沈红心里咯噔一下,这他妈不会是墨白送的吧,她真的来看直播了?“啊,这。都几点了,英语课代表早点睡吧,高中生多睡点,有助于长高。全禁疗全禁疗!”沈红开麦对队友大喊。
“杀完了杀完了。”“666666。”“好瓶子。”
在这么多弹幕中,沈红注意到一个“???”他点开个人空间一看,头像是那个忧郁的少年。
沈红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教室,昨晚的直播很顺利,家长的举报不是太多,没到封号的地步。他后来只睡了四个小时,但直播前他还睡了两个小时,过会中午还能睡午觉。他没有起床气,之前叮嘱过同学们尽管打扰他睡觉好了。还有几分钟才上课。
“沈老师,收到我的火箭了吗?”陈嘉对沈红喊道,他脸上没有老板的傲气和财富带来的自信,反而给沈红一种邀功的感觉。看得出来,陈嘉对沈红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那个陈少就是你啊,收是收到了,但我能不能收到陈同学自己做的作业呢?”沈红微笑着说。陈嘉是靠关系进的学校,他之所以没在重点班,是自己要求的,因为本来他就一学渣,再好的学习环境也没用。他需要的只是一段履历,后面的道路家里人早已安排好了。沈红知道他的作业都是抄的,就算把几个人的作业合着抄,沈红甚至知道是哪几个人。
陈嘉的笑容不见了:“呵呵,下次不送了。”
“没关系,直播嘛,白嫖也是没关系的。”沈红懒得和这个少爷说,他转而走到墨白的座位。她正看着他发呆,看他走过来,露出迟钝的傻笑。
“谢谢老板,老板大气,”沈红把作业本丢在她面前。
“老板还要给你发作业,贱不贱呐,昨晚还诅咒我。”墨白捧起作业,没好气的说。
“哈哈哈,对了,你到底多高啊。”沈红看着站起身来的墨白,她的脸庞高高地悬在空中,头顶似乎已经高出吊扇了,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墨白具体多高呢。
“我能保密吗?”
“有什么关系,说出来也没法减掉十厘米。”
“那你离近点。”
“哦。”
墨白弯下腰,大大的脑袋凑到沈红耳边,用手挡住,她呼出的空气吹的他脸颊痒痒的,他生出一股转头的冲动。
“前两天量的两米四几,把房管给我,我晚上就在弹幕里发个位数字,看不看的到是你的事。”
“你们说,沈老师和墨白,是不是关系太好了点。”看到沈红和墨白若无其事地说悄悄话,吴燕对身边的同学说,她周围几对同桌大都女生,这边是一个女生构成的小圈子,除去墨白算得上班花的吴燕就是圈子的核心。
“是有点,一般老师和英语课代表不会这么做的。”
“那可真怪,怎么会喜欢比自己高那么多的女生。”吴燕其实是有些不服的,陈嘉是先向墨白示爱失败后才上了她的钩,这一点上她觉得自己输了点魅力。
“话说,她是不是还在长啊,我觉得她比开学的时候高了点。”
“真是个怪胎。”吴燕骂了一句,“你们知道她以前打架的事吗?”
“似乎是教训了陈嘉同学一顿,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陈嘉和燕子说过吗?”
“是真的。不只是这,她初中的时候打架被留校察看过,你们知道吗,把人打进医院了。”
“那么吓人的吗?”
“你看她之前那副样子,话也不说,估计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吧。方芳,你觉得墨白怎么样?”吴燕问坐在她左前方的方芳。
方芳正写着作业,她习惯于当一个旁听者,很少说话,被问到了有些措手不及。她和墨白之前一直一起写作业,对墨白的印象逐渐地改善了很多。但她看了眼在教室另一端发作业的墨白,确认她听不到这里的谈话后,小声地说:“她上次逃学的时候,也吓了我一跳呢。”
“她好多次被杨老师骂的时候,我都觉得她要动手了。”另一个女生说。
“看她那块头,和头猪一样重吧,上次拔河我就看出来,她绝对有三百斤。”
“沈老师多好一个人,怎么会看上她呢,她是不是诱惑他了。她那胸和屁股,说不定都不是真的。”
“也未必,我昨晚看了他直播,简直是个流氓,满口脏话。沈老师也不是什么好货,可能这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
聊天框里出现一条信息:“沈老师,睡了吗?”
“还没,刚下播,也不是太困。”
“看到我发的数字了吗?”
“没看到,最近弹幕有点多,还有人刷屏。”
“刷屏的被我封了两个。”
“我看到了,其实,偶尔刷刷也无所谓的。”
“你的观众,说话都好粗鲁。”
“我也是这样,大家都是图个开心,你看的难受了?”
“不难受,我觉得很有意思。今天我听到的话比这难听十倍。”
“什么话?”
“没什么。我一直在长高,现在是两米四八,体重有三百四十二斤。”
“wow。”
“可怕吧。”
“还好,我不讨厌,你身材很好。”
“我喜欢你,沈老师。”
沈红盯着屏幕看了一分钟,他踏上拖鞋,走到冰箱里拿了听冰可乐,打开拉环,一饮而尽,胃里一下子很冰凉。
“我也,但这会让我丢掉工作的。”
“那就偷偷地来,我也不会让妈妈发现的。”
“早恋很可能会影响你的学业。”
“除非对象是老师。如果不是沈老师,我现在落的课都不知道有多少了。”
“你还不够了解我。”
“你也不够了解我啊。”
“我比你大了十岁。”
“我还比你高了七十公分呢。”
“……你要答应我好好学习。”
“嗯。”
“那就偷偷地来,早点睡吧。”
墨白把红透了的脸埋进枕头里,接着又兴奋地爬了起来。这张三米长三米宽的大床是家里唯一契合她体型的家具,是妈妈暑假里送她的生日礼物。在床上翻滚了几圈,确认了几遍后,她终于盘腿坐了起来,双手握着她的巨屏手机,用比手机还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地继续打字,她手指纤长,可比起来还是粗了点,很容易按错字母。
“我不困了。”
“明天还要上学,六点多就要到校,你刚答应我要好好学习。”
“我用英语课睡觉,中午来找你补。再聊点。”
“。。。那你想聊什么呢?”
“沈老师,高中的时候,有朋友吗?”
“有,不是很多,就几个要好的。其中,有个特别好的,我们干什么都一起。”
“羡慕。”
“没什么好羡慕的,现在已经不联系了。上大学以后,我们本来一直保持着联系,后来吵了一次架。”
“为什么吵架?”
“屁大点事。然后两个人就骂了起来,我不会骂人,只会些简单的脏话,他口才很好,对线小能手,脏的让我恶心,即使是现在想起来,我还是觉得恶心。这让我想起小时候打架,我总是打不过别人,因为我把别人按在地上后,就觉得自己赢了,然后被打了眼睛,或者被人咬了手。总之,我觉得他变了,或者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只是我对他的印象一直很好,后来我还他妈主动道歉,和好了一段时间,但渐渐地就散了。”
“很难过吗?”
“有点,不过已经不在意了,我想当时更在乎友谊的,是我。现在,我比较在乎自己。”
“我初中的时候,打了一次架。”
“我听说过。”
“把四个混混打成骨折,全送进了医院。”
“发生了什么?”
“我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小学初中都一个班。小时候她比我高,初中以后我就超过她了,我们也是一起吃饭,一起上厕所,一起放学回家的。那天回家,被几个混混拦住,他们撕她的衣服,所以我就动手了。”
“你保护了她,然后她和你疏远了。”
“嗯。她没受处分,我还因为防卫过度被留校察看。”
“啊哈。”
“我觉得她很坏,可也不是那么坏。”墨白忽然想到了方芳。
“哪有什么好坏,她是傻逼。我要睡了。”
“晚安。”
“做个好梦,明天见。”
六、
门口,墨白的打扮让沈红眼前一亮。没有化妆,把刘海改成了侧马尾,落在肩上。她不再像学校里那样把自己裹在运动服里,上身穿的是全棉的灰白色卫衣,其实有些小了,沈红能看到一点平坦的小腹和轻盈的楚腰。像上体育课时那样,墨白撸起了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她背着一个上学时用的双肩包,背带绷紧着的胸部将延展性极佳的卫衣顶起一个诱人的弧线,随着她的动作略微地晃动。下身墨白穿了过膝的纯色百褶裙,并不亮丽的粉,和灰白色卫衣映衬起来,整体色彩有些低调,给人一种安静的美。往下是她光滑匀称的小腿,让人动心的身体比例。她脚上踏了一双巨大的坡跟凉鞋,修长洁白的脚背和优美的足弓上看不到一丝褶皱,没涂指甲油,但脚趾头红红的显得很健康。
“沈老师?”墨白有些紧张地看着沈红。
“啊,请进。”沈红有些看呆了。回过神来,他看到墨白手上还拎着个袋子,里面是她的超大号运动服和一双红白相间的帆布鞋,路上她应该是穿的这套,在门口换的衣服。
“沈老师的家,从外面看不怎么样,里面还是挺漂亮的。就是,矮了点。”墨白弯腰进了门,非常有预见性地没有直起身子,不然她的脑袋就要撞到天花板了。
“你长得也太高了……”沈红无语地看着她,忽然开始后悔让她来自己家玩了。墨白家更大更漂亮,但是毕竟还有她妈妈在,就算趁她出门的时候去,也可能会留下痕迹。所以还是让墨白来找沈红。现在看来,她是不可能在屋里站直了,就算脱掉了鞋也不行。“这里没有你能穿的拖鞋,就光脚吧,地板干净的。”
“喵——”奥拉夫凑了过来,在墨白鞋边转了两圈,随后竟然贴上去在脚跟出蹭了两下,它还没有墨白的一只鞋子大。
“奇怪,奥拉夫不会和生人这么亲昵的。”沈红疑惑地说。
墨白咯咯笑着脱下了鞋,猫咪的胡须弄得她痒痒的:“奥拉夫以前说不定见过我呢,真可爱,我也想养一只了。我坐哪呢?”
“椅子太小了,不介意的话坐地上吧。喝点什么?可乐,椰汁,橙汁,就这三种。”
“橙汁。”墨白也不在意,坐到了地上,随后自顾自地推开卧室门向里望去,“这就是直播的地方啊。”
“嘛,是这样呢。今天房管开放日,可以随意检查。”
“你这张床还不错。”墨白把猫咪抱到怀里,透过卧室门打量着沈红的房间,“可你怎么有这么多手办?”
“我死宅一个,那些是我老婆,我老婆的机甲和她们的男主。”沈红拿着橙汁走了进来。
“啊?那我是什么?”
“你是我女朋友,现实里的。”
“听起来地位好低。”
“还是比手办高的,高很多才对。”
“沈老师脸皮真厚,这才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提到约会两个字,墨白的声音变得几不可闻。
“我其实以为,第一次约会应该发生在餐厅或者电影院,哪怕是公园里。”
“可我们要偷偷地来啊,我这么显眼,熟人在街上一眼就能看到。其实,上次那个采访你的记者,后来在学校门口拍我的照片,他想报道我的身高。”
“你不会让他成功的。”
“不错,我把他相机拿了过来,强行删除了里面的照片。他开始还不肯,我就把他手机里的照片也删光了。”
“哈哈哈,那他肯定吃了点苦头。”
“他要是不说密码,我也不能怎么样,可惜他的手机是指纹解锁,我可以硬来。”
沈红想象了一下画面,倒霉蛋记者以为自己在人群里就绝对安全,被墨白一把捂住嘴,拉进小巷就是一顿教训。要是摸了墨白的钱,在街上人多的地方,她说不定都不会去追,但拍了她的照,直接进入一级戒备。墨白干这种事肯定很利索,毕竟是初中里就能轻松把四个成年男人打进医院的体能。
沈红把橙汁递给墨白时,惊讶地说了一句:“你的手真长啊。”
“嗯。”墨白把手掌心向上摊开,沈红便把手放上去,差距很明显,他的手比她短了两个指节,她的第一节指骨都快有他整个十指长了。墨白的手温暖而干燥,他摸到了她那条又深又长的生命线。他自己的生命线很浅,曾经有个算命的说他活不长,但沈红不相信这些。她反抓住了他的手,作出了一些接触的尝试,慢慢地拉近距离。他的手偏冷,还有些湿润,她只用了一点力,就把他拉到自己身体侧边坐了下来。
“沈老师好轻。”
“稳定在一百二十斤左右。我生活不规律,也没有运动的习惯,所以稍微瘦了点,但也不是太瘦。”
“那可要增强锻炼啊。”
“再说吧,我比较懒。”
“那怎么行,身体比什么都重要。作为你的房管,你要是不运动,我就不让你播,把发弹幕的人全封了。”
“我的身体归——”他突然看到她认真的表情,于是稍稍改了口:“呃,有时间的话,可以考虑。”
“嗯。”墨白点了点头。她依然牵着沈红的手,没有松开。
他们来到卧室里,关掉灯拉上窗帘,坐在那张双人床上,开始看一部电影,奥拉夫在一旁趴着睡着了。沈红懒洋洋地倚着墨白的身体,脑袋原来在她的默许下靠着着胸口被全棉布料包裹着的乳房,现在又被平放到了盘坐着的长腿上,她的大腿欣长而略丰腴,紧致的肉感像枕头一样舒服。耳贴着裙子的布料,他听见她动脉里流淌的血液,像有着凝实的浪花的河流,她的生命力比一般人强得多。两人对这暧昧的姿势都没有意见,在学校里做不了的事,现在可以短暂地进行。因为光线的原因,他的脸庞明暗参半着,然而却是明的一半睁眼望着她,暗的一半在黑影里闭目。电影他早已看过四五遍了,只需声音就能在脑中看到画面。
“别叫我沈老师了,叫我的全名,或者别的什么吧。”他说。
“还是沈老师好一点,万一我在别人面前没改过口来怎么办?”
“也是。不过,以后你终究是要改口的,如果你能熬过三年偷情般的初恋。”
“那之后呢?”
“如果你到外地上学,那就大概率是四年的异地恋,可能比高中三年还有考验性。然后是大小琐事,找工作,找住处,车子啊,房子啊……”他停了下来,因为她正复杂地看着他。
“那些,对我来说,都好难啊。”墨白垂下了头,她的刘海不在了,但脸上的阴霾依旧。他反应过来,对身高两米五的她来说,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要艰难的多。不想受到太多关注,不想被人议论,不想挤过每一扇门,不想在屋檐下弯腰低头,始终提防着碰头,但她的生长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越是高大就越瞩目,越缺少自由的空间,越是受到各种限制。平常的门对她而言都已经太小了,小轿车也很难挤进去,两年后,她能否在教室里和其他人一起上课,或者去朋友家做客,抑或是参加其他的集体活动,都是不能保证的事。许许多多无形的锁链束缚着她,就算是学校里,学习目前是略有起色而仍百废待兴的状态,社交也远未摆脱自我封闭的状态。更别提未来的事,未来太遥远太复杂,她的情况特殊,甚至无法预测,未来让她倍感恐惧。他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安慰她,因为自己普普通通的外表能轻易地隐居在人群,而她的存在却是独一无二的。
“一步一步来吧,这些又不会一次性出现,有些也是可以舍弃的。”他说。
“沈老师,我一直,压力很大。”
“那你之前为什么敢不交作业呢?”
“逃避现实吧,我当时很愤怒,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破罐子破摔,我没有想从此不学习之类的极端的事。就是,一直很低落,很受气,快要受不了了,就突然想到,我应该有选择的权利,我归我自己指挥,所以决定远离一段时间。那时候妈妈也有提过,休学的事,就一次,我没回答她。她其实很担心我吧。”
“学习这件事,最好别落下,我是这么想的。就我而言,跟着大家一起走,才能勉强不掉队,一旦掉了,一个人要赶上的话,很难,非常难。因为大家都在做压榨自己的事,有其他人做对照的话,会甘心一点。墨白,你有想做的事吗,理想之类的?”他突兀地问道。
“我没有。”墨白神色黯然地说。
“早晚会有个方向的,毕竟是敢不交作业的学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勇气。”
“被逼急了的,能算勇气吗?”
“有的人被逼到什么地步都不会爆发,除非没东西吃或者遭遇酷刑,他们都会逆来顺受的。而你不但有强烈的自我意识,也不缺理智。说实话,我觉得你还能继续呆在教室里,已经很厉害了。是我的话,可能已经把杨清揍进医院里了,我是说,如果我有你的体格的话。但是那样肯定会被退学,岂不是大失败。”
“沈老师呢,有方向吗?”
“没有,我现状挺好的,我比较自私懒惰,安逸的情况下不会主动去为某件事奋斗。顶多……有个渺茫的期待,一个模糊的轮廓。很难形容那是什么样的景象,我没有太细致地在大脑里描绘过,大概是学生们不用太拼命努力,老师和学生平等相处的样子。当然也不止这些,往上还有很多别的,但大部分都是关于孩子的,一个自由的世界。这是我当老师的原因之一。”刹那她似乎看到他的目光,从狭小的旧公寓内穿了出去,飞到了某个遥远的彼岸,下一秒他又眨了下眼,目光又落在她身上了,“你知道吗,白,我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很了解你。正常的话,就算是个几岁的孩子,我也不会仗着自己年长了二十岁,多了二十年的生活经验,就说我很了解等等。可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格外眼熟,第一次见到名单上墨白两个字,我就把它对上了你的脸,仿佛在别的地方,别的时间,我们早已见过好多次了。但我又说不出来,好像那些都是梦里的幻象一样,醒来就破灭了。”
“喵——”奥拉夫似乎醒了,爬到沈红肩头,扒拉了两下他的脑袋。
“电影快结束了呢,唔。”墨白休息好了,伸了个懒腰,也许是角度问题,她的臂展之大甚至让沈红以为她坐在床上也能摸到天花板。
他依然枕着大腿,翻了个身后,别有用心地把手伸向了她的肚子。她的动作顿了一下,但没有抗拒的意思,他就揉了起来,像是在搓面团。卫衣和手掌迅速摩擦出了热量,让她十分舒服,而且,他的手本就不大,在平原般的小腹上只能按下那么一小块部分,她觉得莫名可爱,身体也酥酥的。于是她调皮了一下,用裙子盖住了他的脸,封锁了视线和新鲜空气,他没有反抗,反而蒙在布料里偷偷呼吸了些荷尔蒙,以及一点太阳的香气。可惜,她太有分寸了,一会儿就掀开了裙子。抓住重获自由的机会,他迅速地舔了一下她的手,把手心的一点咸味留在了口中。
“嗷!”他发出了这样的轻呼,因为一根长长的手指点穴般戳中了他后腰的敏感处。
接下来没有更亲昵的举动了。墨白带了作业,在客厅里写了起来,而沈红则打开了电脑。她说想看“现场直播”,所以他就没有关门,摄像头是拍不到她的。很快,屋子里就只有他的声音了,她好像背后的一个幽灵一样,静静地聆听着他熟练的脏话和扯淡。墨白在这里做完了作业,又开了一会英语的小灶,傍晚时分,她换上运动服和帆布鞋回家了。
“别想太多了,墨白,问题没那么严重。在学校里多交点朋友,对你有好处。”送她出门时,沈红这么说。
桌上的这份作品,是一艘由透明胶和废报纸构成的渔船,已经完成了船体的大半部分,上面还缺一个佝偻着身子的没有五官的老人,以及表皮覆盖的一层锡纸。这个纸雕塑将会很大程度上决定方芳和墨白这学期的美术成绩。虽说是二人合作作品,但很多小组其实都是由两人中更活跃更擅长动手的那个人主导完成的,在方芳和墨白二人之间,这个人无疑是方芳。尽管如此,方芳对身边的另一个英语课代表没有任何怨言,因为这场合作本就是她的谎言。令她有些惊喜的是,墨白不仅参与了制作,还听话地给她打下手,美术课上让墨白做什么都没有意见。墨白的手虽然快有方芳的两倍长,手指也比正常人粗很多,但还是非常灵巧的,完成的部分都很不错,就算是非上课时间,墨白也会听方芳的话准备下次用的废旧报纸和透明胶。指挥着比自己高了四个头还多的墨白,常常让方芳心里有些奇妙的悸动。
“墨白同学,你把透明胶剪成大概这么宽,这么长,然后贴在这里方便我用就好了。”
“嗯。”墨白点了点头,她之前在班里也只和方芳有些交流,毕竟也被方芳辅导了十几天学习。但现在,墨白不太想和方芳说话,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和方芳来上美术课。芳芳对赵劲宇说谎时,墨白对方芳的行为就有些不满,对赵劲宇没有必要的嫌弃也就算了,她竟然宁愿编谎话都不直接拒绝对方,墨白想不通这有什么意义,如果被戳穿了反而更加尴尬。第二次方芳更加莫名其妙了,墨白看出方芳她并不讨厌自己,但她却在以为墨白听不到时,说了墨白的坏话,就算那句话是她的真实想法,方芳本可以保持沉默的,却好像为了让吴燕和她周围的乌鸦高兴一样说了这样的话。为什么不敢和别人说不呢,为什么要为了别人说违心的话呢,她一点都不敢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吗?明明是很简单的事,可方芳偏偏用谎言来应对,好像不愿意招惹任何人似的。
这样沉闷的氛围让方芳不太好受,她总觉得墨白时时刻刻都从上方俯视着她,又不敢抬头确认。她的手心出了些汗,大部分被报纸和胶带带走,少量留在了指间,让她不停地想洗手。
美术课在沉闷的氛围中结束了,这是今天最后一节课。下课让墨白的心情一下激动起来,她马上就能回家,一边看直播一边学习,这样效率不会太高,但墨白喜欢这种时候,仿佛单相思一般的心境。墨白在来美术教室时就背着整理好的书包了,下课铃一响,提起来就走了。方芳则回到教室整理了一下东西,她一般会做完所有作业才乘车回家,不过今天作业下午就做完了,所以现在就能离开。
方芳背着大书包走在路上,时辰有些晚了,放学的高峰过去了。冬天将至,天黑得早,方芳从公交车上下来时,天已经黑了大半。从这里到方芳的家,还有几百米距离。
方芳在一处店铺招租的饭馆门口被两个男人拦了下来,方芳吓了一跳,周围刚好没什么人,而远处的一位老太也对这里发生的事视而不见。方芳知道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把安全放在第一位,于是配合地拿出了手机和钱包,正准备递给为首的一人,这时,第三个人从街对面的超市走了过来。
“方芳?”那人惊讶地说。
“纪……同学,你在这干什么?”方芳认出了纪丰,他穿着夹克和牛仔裤,头发杂乱,脸上有些灰尘,表情也比较随意。方芳努力地回忆了一下,今天没有在学校看到过他。
纪丰的表情比学校里要丰富许多:“我在这帮别人做些事情。孙哥,算了吧,这是我同学。”
“你那破学还没退呢?还同学。今天我输了点钱,刚好补充补充,明天赢回来我就分你点。”被称为孙哥的人略微地仰起头,眯眼看着纪丰,他的普通话发音非常标准,像个正经人一样。
“我可以不要钱,多干两次。”纪丰说。
孙哥语调圆滑,但说出来的话却很阴冷:“那可不行,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家里那个样子,还想逞英雄?别多管闲事,这事和你没关系。”
纪丰的脸绷紧了,呼吸急促起来,他不能容忍这种低级的破事,也对孙哥在同学面前不给他留面子极度愤怒。他听见自己对方芳大喊一声:“跑!”然后就扑上去用拳头对准孙哥的鼻子打了上去,这时他是无所畏惧的,即使疼痛也不能阻止他,其他尚未作用于肉体的事统统都被抛到了一边。纪丰展现出了非凡的勇敢,一人和两个比他大几岁的男人缠斗在一起,竟然暂时拖住了他们。
方芳成功地跑掉了。一直跑到保安处时,她想起来报警的事。该报吗?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报,到家之后,她也没和父母说起这件事。只是这一夜,她很晚才入睡。
晚上八点左右,纪丰回到了家里,这个家里几乎没有新家具,墙壁是灰色的,东西摆放得很乱,窗台也很久没有擦过了。没有女主人,只有他父亲醉倒在沙发上。他身上有好多处淤青,脸也被打破了,但同样的,他也发狠给孙哥留下了不少伤口。他累极了,躺在地上好久也不想洗个澡。明天该怎么办呢?以孙哥的性子,明天肯定会找上门来,父亲到时候说不定都没醒。纪丰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大部分时候,他会强迫自己去把这些都当成吃饭睡觉上厕所一样的小事,但现在,他骗不了自己了。他不相信自己会绝望,可他的确有些绝望。最后,他掏出了手机,想来想去,给墨白发了消息。
“可以是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过了一会,墨白回复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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