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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8 15: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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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雪儿似乎完全不理会我,我静静地躺在鞋垫上,容纳着我的帆布鞋,一整天都没有被移动过。
大概是对我失望透顶了吧,大言不惭地喊着自己和师兄是不同的人,到头来,不过是自私自利的家伙罢了…
我昏昏沉沉地平躺着,直到帆布鞋上透过的那一点光亮也完全消失。
掐指一算,今天已经是28号了,25号去北京参加研讨会的师兄,明天就该回来了。
雪儿暂时都不会需要到我了,就这样把我丢弃在帆布鞋里,让我不得不舔着她的脚汗,以她的脚上掉落的皮屑为食…
想象着我在鞋子里靠着这些东西存活,对她来说,是相当愉悦的事情吧…
又或者在明天,巨大的玉足就会从鞋口伸进来,将所有的空间占据,再把我踏在脚下,无情地挤烂…
我闭着眼睛,尽情地感受着黑暗,毫无希望的未来看不见光明,正如置身于最卑贱的黑暗中的我一般。
就连想要去死都做不到,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生,永远地沦为雪儿的玩物…
夜里静得恐怖,仔细听的话,能听见细微的嗡嗡声,身下也似乎微微震动着。
是错觉吗?
我俯身将耳朵贴在鞋垫上,同时把手掌用力地压下,来感受那微弱的震动。
是笔记本…
但是笔记本运行所产生的那点震动,竟能传到这里,即就是说…
帆布鞋被放在桌面上!
这意味着,如果我能从帆布鞋里出去的话,就可以接触到那台封印着我的大脑的笔记本,甚至真正意义上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站起身来,用手抚摸着感受将出口塞住的袜子,白天我本来被袜子紧紧挤压着,但通过一点一点地扭动身体制造空隙,最终形成了一个可以勉强站立的空间。
如果一点一点地前行,说不定可以钻出去…
我躺下身来,将身体靠在鞋子的内壁上,这样的话,我只需要借着力把袜子向斜上方推,就可以在鞋垫和鞋子内壁之间形成一个三角空间,一点点地前行,最后让自己挤出去。
我首先从下方用脚拉扯着袜子,尽量让袜子占据白天被我挤开的空间,这样做的话,余下的布料也不会挤得太过密实,随后深吸一口气,踢蹬着将头插进空隙里,扭动着借力把袜子推开。
尽管在最边缘的地方,袜子的重量还是让我有些吃不消,越是深入,支撑着袜子所需要的力道就越大,也越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好重!
我来到帆布鞋的中段,仅仅是袜子对我的压迫,就让我的双臂不自觉地抖动,使我不得不将手肘靠在鞋垫上来进行支撑。
袜子的布料随着我双臂的下放一下掩住我的口鼻,强迫我将在袜子中闷了一天的气味吸入肺中,我只得勉强扭动着身体,将头侧过。
残存的气味带着些许沐浴液的清香,比鞋子内部的气味要更好接受一些,但即便如此,这里也不是一个可以久留之地,一旦我再没有力气支撑住袜子,便只能在这里被活活闷死…
歇息了十几秒后,我加紧向前挪动着,直到终于将头探出雪儿袜子的封印。
“出来了!”我大口喘着气,躺倒在鞋垫上,借着月色望着上空那巨大的鞋洞。
从这里出去的话,便能到达笔记本那了…
先前绑着我的红线一直被牵到鞋口处,消失在巨大洞口的边缘。
从雪儿的口里到胃中,这根线想必很长吧…
我伸手拉动着,又用手指抠着鞋壁上的透气孔,爬上鞋面。比电影院荧幕还要巨大的笔记本,在月光下嗡嗡地运转着。
我借着红线滑下鞋子,来到笔记本前,用脚在触摸板上划动着。
巨大的荧屏在我眼前亮起,发出的光让站在触摸板上的我拖出长长的影子,也一下使得房间被洒上微微的蓝光。
我心虚地回头,蓝光照亮了雪儿的睡颜,但是万幸,雪儿并没有醒来。
“程序,程序…”我划动着触摸板,在电脑里寻找着正在运行中的程序。记忆里模拟大脑的程序,是一个方框里的小人的图标。
但我并没有找到…
迷茫之际,我转过头,雪儿的透明杯子就放在笔记本旁,杯子中还留着近半的饮料。
笔记本的蓝光穿过玻璃,在桌面上留下怪异的光圈,搅拌用的铁匙伸出杯口,让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能把饮料倒在笔记本上的话,笔记本大概会被完全烧坏吧…
我四下张望着,查看桌面上的东西,厚重的书、连着笔记本的鼠标、一大串的钥匙、装满回形针的纸盒、两个和笔分开的笔帽、插满笔的笔筒、雪儿用来绑着我的红线,以及我身旁的玻璃杯子和巨大的帆布鞋,是所有我能接触到的东西。
我拖动着一只曲别针,放在鞋边,重新爬上帆布鞋,将红线从袜子中扯出,又翻身跳下桌面,将红线的一端绑上曲别针,抡动着甩过杯口。
曲别针在桌面上落下,我上前捡起后绕过玻璃杯,用另一端穿过曲别针,将露出杯口的铁勺套住,扯动着拉紧,又牵着红线走过笔记本键盘,来到桌沿。
如果能给红线以足够的拉力,杯子便会被牵倒在笔记本键盘上,但很遗憾,我并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我甚至用尽全力也拖不动雪儿丢在桌面上的钥匙串…
我跳上装着曲别针的纸盒,将盒子里的曲别针全部取出,先把红线的中段系在钥匙串上,再依次穿过所有的曲别针,最后将两个曲别针交叉绑在红线的一端,使得被穿过红线的曲别针无论如何也不能穿过绳子的终端。
我没有拉倒杯子的力量,也没有拖动一串钥匙的力量,但至少,我还有拖动曲别针的力气。
我将绑着交叉曲别针的一端甩下桌面,又一个个地将被穿过的曲别针丢下…
一根根的曲别针被卡在半空,牵着钥匙的红线也紧绷着。
一旦曲别针的重力足以拉动钥匙,钥匙便会被拉下桌面,这也将给杯口提供相当于所有曲别针和钥匙重量的拉力,带倒杯子是没有问题的。
曲别针被一个个丢下,但直到最后一个,钥匙都没有被拉动…
“可恶,好重!”我用力拉着红线,但钥匙串仍旧一动不动。
笔记本嗡嗡地运转着,我心慌地看着雪儿,如果雪儿醒来的话,一切就都玩完了。
我拉不动钥匙串,也不能把卡着许多曲别针的红线拉上来,如果我再不做些什么的话,雪儿醒来后,一切只会彻底暴露。
而我便再也没有机会接触到笔记本了…
我环顾着四周,寻找着其他可以用来增加重量的物体。
笔帽!
我倾斜着身子,用力拖动着接近是我身高两倍的笔帽,将红线卡进两个笔夹里,一个个地推下桌面。
钥匙发出了轻响,随即朝着桌沿缓缓移动,轰隆隆地与桌面摩擦着,最后被重力拖下了桌面。
套住铁勺的红线猛然绷紧,玻璃杯一下被带倒,饮料也如我所愿洒在键盘上。
我静静地站着,等待着死亡的到来,我出乎意料的冷静,只是静静地盯着荧屏。
玻璃杯撞在笔记本上,又缓缓滚动着,从桌面上掉落,笔记本也开始发出刺耳的电流声。
啪!
玻璃杯一下摔碎在地上,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与此同时,笔记本的荧屏也在我面前熄灭。
“师兄!”雪儿一下从床上跃起,伸着手将房间里的灯打开。
想象中的死亡没有到来,我被光刺得睁不开眼,哪些本应该被注意到的细节,在这一刻,全部涌进我的脑海里。
我真是傻。
雪儿用一只手挡住眼睛,踉跄地朝着桌面走来,确认过我完好无事后,一下坐在椅子上。
“雪儿…”
“什么啊,给我好好叫主人啊!”雪儿气鼓鼓地嘟着嘴,带着一脸困意。
“雪儿,你知道吗?”我直视着雪儿,只是平静地说:“不擅长说谎的人往往会更注重谎言的细节,因为他们希望通过细节的堆砌来提高谎言的真实性。”
“哈?小澈你在说什么啊?”
“你是个抖S,所以诱导我逃跑,都要让我最后才发现大门的出路已经被封住了。让我跑到精疲力尽,才让我发现阳台的门缝也被封住了。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告诉我笔记本才是我的本体,逃跑毫无意义呢?等我逃跑后,再切断信号,使我重新在你面前醒来,不好吗?”
“哼~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管我!”
“不采用更让我绝望的方法,将门缝封死,又告诉我逃跑毫无意义,只能说明一点,你不希望我真的跑掉,因为我就是师兄,大脑里根本没有芯片!”
“你才不是师兄呢~”雪儿撇过头。
“你还记得吗?25号的时候。”我不理会雪儿,继续说道:“你说看到我在地上爬时挡着你的路,就会一脚踩死我。当我爬回原位时,你还说我爬得很快,那么既然我在原位,你是怎么知道我爬得很快的?这不是说明你知道我的位置吗?”
“是哦~虫子在哪里我一清二楚呢~”雪儿昂着头。
“所以你看到了我,我也挡在你的路上,但我还是没有被你踩死,你根本就不想踩死我,不是吗?”
“哼~我才不在意你呢~只不过是躺下的时候刚好看到了,懒得踩而已~”
“我掉进你胃里的时候,我能清楚地感觉到食道开口离我很近,雪儿,在那之前你应该喝了很多水吧?”我问。
“那又怎样?”雪儿说。
“为了不让我瞬间被你的胃酸溶掉,是吗?”我问。
“为了不让唯一的芯片坏掉~”雪儿歪着脑袋。
“看到了吗?”我用手指着后方的笔记本:“笔记本已经坏掉了,但我却没有倒下,笔记本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模拟大脑!”
“你怎么知道你的模拟大脑在这台笔记本里?”雪儿反问我。
“我还知道日历被你提前撕了两页,我醒来的时候是24号,是我在你怀里睡着的那一天,而不是26号。
“才不是呢~”雪儿低着头。
“我从来不在晚饭后睡觉,但那天吃过你的便当后,我便睡着了。”我说。
“师兄戴了一天的仪器,当然会累了~”
“24号那天,我问你,截取人偶的电信号是怎么做到,你把话题转移了吧,你问我明天就走了吗?其实你做不到,不是吗?”
“那又怎样,我不想师兄走嘛…”雪儿不安地玩弄着手指,声音也越发小声。
“那么我刚刚提醒你回忆时,我说25号的时候,但其实如果按你的日历算的话,那天是27号,不是吗?你没有觉得哪里不妥吗?”
“你!”雪儿一下把手掌拍在我身旁,巨大的轰鸣声震得我双腿一软。
“你知道27号时我怎么打开你的手机吗?”我不依不饶,丝毫没有因为雪儿的手掌拍在我身旁而胆怯:“有信息进来了,淘宝圣诞赠好礼,圣诞礼物抢不停。告诉我,27号怎么会有圣诞节的推送呢?”
“呜……”雪儿伏着身将头埋进手臂里,趴在桌面上一下子哭出声来。
“我错了嘛…”
…
雪儿静静地抽泣着,而我也走近雪儿,靠着她的手臂坐下。
“我宁愿我不是师兄。”我说。
“雪儿,你说的对,这就是我,卑微低贱、愚昧无知,却一点也没有自知之明。”我伸出手,抓住雪儿在空中飘荡的头发,玩弄着。
我在过去的两天里,那么恨那么恨的那个师兄,原来便是自己啊。
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自己。
“呐~师兄,有一个地方,错了哦。”雪儿抬起头,水灵的泪眼盯着赤身裸体的我:“截取人偶的电信号,我根本就没有做。”
我傻笑着,我觉得自己是真傻。
雪儿从一开始,便没有制造人偶的想法,就算这样的诱惑摆在面前,她也没有去触碰这个禁忌。
她大概早就想到了吧,小小的人偶会怎样痛苦、又会怎样挣扎着求存,会怎样的无助与无能为力。
所以雪儿将我缩小,让我体会作为人偶的心情,又在昨天问我能不能将芯片量产。
我和师兄,又有什么不同?她这样问我。
她希望得到这样的回答吧,我不做。
我还能想起雪儿那时是那么地失望,不希望基因改造技术公之于众的雪儿,大概对这样的事情,也十分抵触吧…
我真是傻。
没有良知,草菅人命的科学家,到头来,就只有我。
“呐~还记得吗?”雪儿将我捏起,轻轻地放在手心:“我刚刚加入实验组时,师兄对我说的话。”
“我记得。”我盯着自己的手,细细看着上面复杂的纹路。生命是那样精妙而神圣,又是那样可贵。
“探寻真理之人不能心存傲慢。”我说。
“我呢~一直都很憧憬着师兄,强大、理性、却又坚守原则。”雪儿将我贴在脸上,轻轻地握着我:“我还记得师兄训斥我碾碎小白鼠的那个时候,明明是那么小那么弱的师兄,却让我觉得好帅。”
“对不起…我…”我贴着雪儿的脸颊,柔软的温暖似要将我包裹一半,让人心安。
“所以这次轮到我了哦~师兄总是带着我,为我指明路的方向。”雪儿将我举到眼前,认真地盯着我看:“那么如果师兄误入了歧途,就由我来将师兄带回正轨~”
“…”
我抬头傻笑着,那句感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雪儿,能遇见你,真好…
…
雪儿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小玻璃瓶,将其中的液体滴落在我面前。
小小的抽屉里,琳琅满目的,都是药剂。
做了很多准备吧,这家伙…
“喝下去。”雪儿对我说。
我将手插入眼前那晶莹的液滴,带出小小的水珠,吸入口中,熟悉的麻痹感传遍我的全身,让我沉沉睡去。
…
“师兄,难受吗?这两天…”雪儿站在我面前,看着我将原来的衣服穿上。
1米5的身高,那样的娇小可爱。
“难受,比死还难受。”我说。
“呜…”雪儿捂着嘴,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研讨会,已经错过了吧。”
“延期了,一个星期前,教授让我通知你。”雪儿扭捏着身子,咬着下唇。
“给我打电话,怎么做到的?”我晃动着手上的手机。
“给你的模拟人格输入对应的场景和状态,它会导出相应的反应,再切换成语音输出到手机就可以了。”
“难怪你存了两个师兄…”我叹了口气,用力揉搓着雪儿的头:“你啊!”
“诶嘿嘿~”雪儿不好意思地笑着。
“没有在夸奖你啊!”我快要崩溃地抓着胸口。
一丝清晨的日光从窗户透过,明明是那么弱、那么弱的一丝微光。
但又好像,把整个房间都照亮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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