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把我所想的写下来了。我其实清楚自己的写作风格,有一点繁琐,看起来很“烦”,始终写不出那种吸引人又畅快的故事。记得在论坛看到的第一篇文章是那篇翻译的巨神,从此就入坑了hhhhh……一篇篇看,慢慢也想自己写些什么,于是就有了我的第一篇文章,这给了我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而第二篇文章其实是像往那种平易的语言靠拢,结果失败了,最后也没有更新。这算是第三篇吧(其实电脑里有一篇存稿,之后可能会填),估计也是四五章的样子,这是“我”和“鹏”的故事(事先声明没有投错区),也夹了些我自己的思考。最近这个板块的人感觉很少,也许是域名换了的缘故吧,希望还是能活跃起来。 也许你们不能接受我的风格(客观上我也很难改),那就看个乐,看个故事吧。本篇肉很少,而且我随缘更新,就不收费了,回复……也随便吧,毕竟本社恐自己其实看到回复可见也要头疼一会hhh。以下是第一章的正文,之后会在评论区更新。
第一章 鹏
01 荒原
我是谁?我是这片荒原的一份子。日出日落,我与族人们寻找食物,寻找敌人,寻找朋友。荒原是贫瘠的,上面长不出过于丰茂的植物,它是危险的,百兽在夜里潜伏,撕碎落单的任何生物,但我有我的部族、族长和祖先。 但是今天—— 我的族人们在肌肤上涂抹黑色的条纹,手牵着手连在一起,用粗狂的舞步旋转,如同一大条幽邃的巨蟒。我看到鸪瞳眼角残存的泪迹和他乌青的手臂,我看到牧里因恐惧而颤抖不停的身体,他虚弱的病躯被两旁人架着,也一同跳着滑稽又恐怖的舞蹈。那根用桦木与鹿头做成的权杖被老族长高举着,厉风穿过它的眼眶,呜呜呼号。 “天命鹏祖,降而生康。”低沉的号角从遥远的山头传过来,应和着族人们的呼喊。老人捧着我父母的血,正温热的液体从我的额头经过胸膛、小腹,一直流到两腿间,滴在脚边。“宅王土茫茫,我维以永扬。” 权杖上鹿头空洞的双眼直视着我,那是在审视我的丑态:双手双脚被绳索捆缚,固定在兽骨架上,一丝不挂。我的泪和胃液早已流干,血腥气钻进我的泪腺和胃,代替了它们的存在。身上的血渐渐干了,温度褪去,带走了我的体温和感情。 像是某株丑陋植物的花长在这片贫瘠的荒原上,最外圈是跳舞正欢的族人们,稍微往里是基本干涸的、异族人的血池,上面镶嵌着些许尸骨,再往里是芬芳的花朵与瓜果,最中心的是我。我望着族长艰难地跨过这重重阻碍,回到族人身边,融入他们的声音。 “四海来格,来格祁祁,依原维河,百禄是何。” 我闭上双眼,大地在震颤,风被扰动,那是百兽奔逃,百鸟归巢。于是族人们更加惶恐,更加兴奋,那些疯狂的颂歌开始颤抖,那些诡异的舞蹈开始裂散,因为它来了,这片大地,这片天空的主人。 我们管叫它“鹏”。
02 鹏鸟
惨白的太阳彻底失去了光泽,被一朵无匹的乌云遮蔽,它掀起了我有史以来见过最大的暴风。人们用臂弯围成圈,紧紧靠在一起,趴在地面上。尖锐的乱石和沙砾迫使我闭上双眼,感受荒原的碎片在我脸上划过道道印痕,随后流出新的鲜血。 风暴止息,我也睁开眼睛。 ——这让我无法与我所经历过的任何事情、见过的任何生物联系起来。它占据了整个天空、整片土地,我完全无法用眼睛收尽它的全貌。它有喙,反射的光泽比太阳更明亮,它有翅膀,如云一样覆盖了整个天际。 我干涸的情感突然又涌上来了,恐惧、悲伤、愤怒不断地从心脏里迸发,我愤怒于我祭品的身份,悲伤于我父母执迷不悟的癫狂奉献,恐惧于这只盘踞在我头顶的怪物。 它的喙向我脚下的土地伸过来,那是两片山崖缓缓合拢,吞噬了一片异乡人的尸骨,瓜果,风干的血池,和一部分族人,留下一个倒锥形的巨大洼地。我看见人们四处逃窜,不复之前的虔诚,族长竭力举高权杖去安抚,却被他们撞倒、践踏。那怪物用尖嘴铲起一片又一片坚硬的土地,连同上面的生命一同吞没。在我眼里,那是一个巨大的、充满活力的生命在吞噬这些愚昧卑微、无生气的小生灵,小生命愈小,而大生命更加壮大,于是我的愤怒又变成了喜悦和躁动,我第一次感受到超脱于这片无生机荒原的强大意志,它自由无所拘束,僭越了所有的礼法和规则,肆意奔放。 于是我竭力朝它大喊:“鹏!” 两轮澄澈的太阳望向我,在血红背景的衬托下,比最明透的琥珀还要清亮,如一汪无边湖水。在荒原上,狼眼凶残,虎眼狂放,它们的兽性无休止地绽放着,而它作为那么纯粹的一只怪物,却比我看到过的任何眼神都要透彻。那两片沾满血和骨头的山崖包向我,缓缓合拢。
03 琥珀
我重重摔在了地上,因为那只喙以不可思议的精准度剪开了我身上的绳子,对我来说,那是两座山将我拦腰夹断的场面。 我悬着的心也重重摔在地上。你为什么不吃了我?我对你是无意义的,只是一只小的不能再小的蝼蚁罢了,你不应当继续完成你成长的使命吗?你是毁灭,你是无理的纯粹力量,你是超脱,你他妈的是怪物啊!是我这副模样太丑陋太肮脏,比那荒原的红土更下贱?你甚至吃下了那些干巴巴的、异族的血和粗糙的沙砾,而你——却不吃我? 从那两只古井无波的瞳子里我什么也看不到,因为我不敢直视它们。我有被杀掉的勇气,却不敢真正面对它。所以我低下头,嘶哑地笑,身上凝固的血块在我身体的颤抖下“扑哧扑哧”掉落。 从鹏鸟的身体里发出一声鸣叫,苍茫,低沉,古老。我仿佛被滚烫的铁锤击中,从胸口迸发出巨大的颤栗,一直震到灵魂深处。我瘫坐的身体直接软倒下来,头朝向被它遮住的天空,它的羽毛很好看,胸口处的绒毛蓬松而光亮,像是金色的、繁茂无数倍的荒地棉花。 那些棉花逐渐飘落,像天上的云朵坠下来,轻易盖住了我的身体。那一朵绒毛就有一整个村落那么大,透光却很好,居然能影影绰绰地瞧见天光。透过层层缜密的纤维与细毛,上头的影子正疯狂地扰动,并伴随着更响的吼声——这对我来说是更沉重的打击,我的骨头在这声波的攻势下就要断裂了。 ——好在它停了下来。至少不会以这种可笑的死法断气,我嘲讽地想着。太阳穴从未如此痛过,强烈的耳鸣在脑子里发出巨大的轰鸣,我想要伸手捂住头颅,却感知不到它们,也许是声波暂时阻断了我与双手间的联系,于是我只好忍耐。 视线因为剧烈的疼痛逐渐模糊,似乎有一条大蛇在金色的云朵里腾挪,它在寻找什么?灵活的蛇头拨开层层绒毛,带来了更多光亮,它也想吃掉我吗?它掀开我与天空的层层阻碍,却忽然消失不见。 我如同一只井底的蛙,透过羽毛堆叠成的岩壁,睁大眼睛,望向天空。一片琥珀色的海洋倾泻下来。
04 神明
那是人的眼睛。琥珀的深处是扩散的、黑色的圆球,部落里面灰眸的眼睛和这只很像——不同于我们的黑眼珠,他灰色的瞳仁里总有一圈像花一样的形状,很是好看。 而那只怪鸟的眼睛不是这样的,它没有一丝杂质,黑黄的瞳仁外面仅仅包裹着一层琥珀的膜——所以那只鸟呢?它是这个“人”,或是说神的宠物? 那只眼睛往后移动,一阵猛烈的、湿润的风,我身边的绒毛飘上天空,不知去往何处,于是我看到了神的全貌。那看上去是一张温和的脸,他的头发是黄昏地平线上的颜色,短短的,向外舒张着。山脉一样的鼻梁高高耸立,延伸至海一样宽广的双眼。他的眉角和脸框都硬朗的很,如同撑住了整片天空。他随意地坐着,双脚仿佛延伸至大地尽头,通天的臂膀支撑着广阔如高原的身体,在其上肌肉组成的山脉有序排列着,小腹之下隐没于森林的傲人之物自然下垂,俯瞰这片大地。倘若以正常大小放在部落里,那绝对是少女们的抢手货。 我看得有些出神,失神于这样一位刚强有力的青年神明,直到他用遮盖天地的手伸向我。 我从未如此喘息过。整个世界向我碾过来,所有的天空、大地、空气都涌向这副小小的躯体,我的肺要被攥住,狠狠挤压,握碎肋骨。 塌陷的天空停下了。 “不妥。”他似乎这么说着。因为体型的差距,我只听得一阵阵轰鸣。随后遮蔽天地的神变小,再变小,最后小到只有十头巨象的高度。 这样好多了,我想着,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些。 但我再一次被握住,从地面升至高空,落下,掉进齿与舌的深渊。
05 洗礼 落地的触感是绵软的,那是他的舌。荒原上只有一条甫水,那是生育我们的母亲河,而这条巨大的舌头比甫水汹涌的多,赤红的巨浪包围、捆缚着我,把那些粘稠的汁水灌进我身体的各个孔洞,阻隔了一切氧气。 他紧闭的上颚是最坚硬的大理石穹顶,我不断敲打这面肉土的墙,只是消耗了更多的体力。脚下一空,他厌倦了我的挣扎,用无法想象的巨力轻松地将我压倒,用舌尖在我的身上探索。 ……实在支撑不住了,那些液体从鼻腔、口腔、耳朵流入我的身体,腥臭的、带着些许血腥的气味冲刷着、填满了我的全部。我不再是我,是他唾手可得的食物,他会用钢铁的牙齿撕碎我,用舌头细品我的血肉和骨骼,用胃液消解我的存在,化为他的一部分。 我已经到达极限。他的唾液终于占据了我的全部存在,要将我的意识抹杀。我昏沉地睡去,回归族人的聚集地。 …… 再醒过来的时候,是我最熟悉的,来自北边的季风。北方也许是一片富饶的、芬芳的土地,连吹到这边的风也是带着香味的。身上的伤痛似乎全部消失了,我睁开双眼,赤裸的男人低头看着我。我伸手去抓,突然陷入了恍惚,他离我有点儿远,遥不可及——看起来却又那么近。 我终于想起来他是神了。他只是坐在我身边盯着我,头颅却离我有十几米远。然后我闻到了身上难闻的气味,那是他口腔里的味道。我想爬起来,但不敢,只是木木地看着他,看着他短短的头发被季风吹拂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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